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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宋入金:折可求的經歷與遭遇

在金宋沖突的節點之前,有關折可求三個方面的內容需要加以補充和強調。折可求何時任府州知州的具體時間仍不確鑿,筆者認為大致在宣和元年(1119)。從《李夫人墓志銘》可知,知府州折可大于政和元年(1111)葬父折克行、母并族人二百余喪,從《李夫人墓志銘》《折克柔墓志銘》《折克儉墓志銘》可知折可大具體對其父母及族人進行安葬的時間為政和元年十月二十日。而《折克行神道碑》揭示折克行“既葬八年”,折可求任知府州,可推測折可求任職時間不會晚于宣和元年(1119)。《宋會要輯稿》儀制10之29,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2517、2518頁:宣和元年七月五日,折可求已經任知府州,從童貫為折可求所上奏議可知,折可求乞求將戰事所獲功賞授予亡兄可大妻張氏一夫人名號,獲得朝廷詔許。宋夏之間曾于同年四月取得橫山大捷,迫使西夏同年六月遣使乞和。折可大顯然在此戰役中立功,結合“亡兄”與授兄嫂名號也具有一定時機和時效性,加上筆者推測折可求在任知府州不久便向朝廷上奏請求為其祖折繼閔、其父折克行立神道碑,于是便有了本文此處的結論。本段引文能夠說明折可求敬祖愛兄的一面。折可求擔任府州知州一職同時也具有對折氏家族的領導權。從《李夫人墓志銘》可知折可大作為知府州掌握折氏族人喪葬大事,又載:“克禧白府守,愿別卜地以葬夫人,府守許焉。”折可大作為折克禧侄子,反而聽克禧“白”、乞“愿”,折可大“許”。在私人墓志中,知府州一職對折氏族人的尊卑關系鮮明可見。折可求顯然也掌握了這一權力。

折可求在宣和元年為其祖折繼閔、其父折克行向朝廷申請立神道碑,宋廷直至宣和七年(1125)才分別命官試給事中張叔夜撰折繼閔神道碑文、知燕山府蔡靖寫碑并題蓋;命試給事中毛友撰折克行神道碑文、翰林學士宇文虛中寫碑。折繼閔神道碑刻成時間從蔡靖知燕山府一職可知,蔡靖宣和七年四月任該職,同年十二月降金(《皇宋十朝綱要》卷18,《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折克行神道碑刻成時間從宇文虛中任翰林學士一職可知,按毛汶《宇文虛中年譜(續)》(《國學論衡》1934年第3期,第58、59頁)宇文虛中于宣和六年(具體哪月不詳)至宣和七年七月間任職翰林學士。由此推斷均系宣和七年出自宋徽宗的詔命撰寫。戴應新與高建國均認為折繼閔神道碑系政和末年所立,《關中金石記》《金石萃編》作者將折克行神道碑斷為政和六年(1116),而戴應新認為折克行神道碑系政和八年(1118),其實有誤。戴應新:《北宋〈折繼閔神道碑〉疏證》,《中國考古學會第一次年會論文集》,文物出版社,1980年。高建國:《鮮卑族裔府州折氏研究》,第114頁。戴應新:《宋〈折克行神道碑〉考釋》,《文博》1987年第2期。筆者此處之所以考訂折繼閔、折克行神道碑的時間,主要是其中關涉到折可求的職官,十分可貴。從神道碑內容可知,當時雖處在宣和七年(1125),但金宋之間尚未開戰,而就在同年十月,金朝開啟了侵宋戰爭。可以說,折繼閔神道碑提供了折可求戰前比較詳細的職官信息,即:“可求,右武大夫、康州刺史、充太原府路兵馬都監,知府州,兼麟府州管界都巡檢使,兼河東第十二將同管勾麟府路軍馬公事。”高建國:《鮮卑族裔府州折氏研究》,內蒙古大學博士學位論文,第117頁。折克行神道碑中折克行的職官為“□□州諸軍事、秦州刺史、秦州管內觀察使、充太原府路兵馬鈐轄、知府州軍州事、兼管內勸農使、兼麟府州管界都巡檢使、兼河東十二將”高建國:《鮮卑族裔府州折氏研究》,內蒙古大學博士學位論文,第128、131頁。。折克行“治郡最久,以功告終”,前后知府州長達30年,而折可求因“數戰有功”得以升官,以致在官職上完全能與其父相抗衡,甚至在麟府路的軍事管理方面有所超越。從官職升遷上說,折可求在知府州任上已接近升遷頂層,在官職上難以得到突破。

宋徽宗宣和二年(1120)與金朝達成海上之盟,以聯合滅遼目標。隨著滅遼目標實現,宋金在燕云十六州土地、人口的交涉以及對將領歸順(對彼國意味著投降)處置等問題上積累的矛盾沖突,宣和七年(1125)十月,金朝將戰火燒及宋朝。金宋戰爭為宋徽宗及朝臣所始料未及。金朝西路軍在左副元帥完顏宗翰的統帥下主攻太原,這也是折可求及折氏家族面對的主要對手。十一月,金朝西路軍的戰事十分順利,輕松奪下朔州、武州、代州、忻州、石嶺關,“漢兒”或為內應,或打開城門,或擒守臣以投降金朝,忻州知州開門張樂降金,石嶺關所屯云中歸朝人五萬主動投降金朝。十二月,代州崞縣保衛戰值得一提,盡管后來守臣仍開門迎降,而折氏家族成員折可與未向金軍屈服而慘遭殺害,脫脫等:《宋史》卷448《張忠輔傳》,中華書局,1977年,第13209頁。折可存則歸降金朝,佚名編、金少英校補、李慶善整理:《大金吊伐錄校補》之《取干戾人札子》,中華書局,2001年,第312頁。并被金朝遣往應州,后得以逃歸。《折可存墓志銘》,見高建國:《鮮卑族裔府州折氏研究》,內蒙古大學博士學位論文,第147頁。因太原府北重要城池、關口一一淪陷,金朝很快便包圍了太原城。折可求統帥麟府兩萬精兵解圍太原,卻在交城被金人擊潰。有關折可求交城之戰、靖康元年(1126)正月勤王都城、第二次解圍太原并郭柵寨兵敗已有不少研究成果,茲不重復。可參見高建國:《鮮卑族裔府州折氏研究》,第56—59、209、210頁。陳君愷:《北宋地方世襲政權府州折氏與中央政府關系初探》,《中華民國史專題論文集第五屆研討會》第1冊,又載《府州折家將歷史文化研究論文集》,第261—263頁。僅對相關內容略做補充說明,并重點梳理折可求在宋朝的經歷和遭遇。

回到“漢兒”也即歸朝人的問題,河東諸州散居著由燕云人組成的義勝軍,折可求在朔、武、代州、石嶺關歸朝人叛變降金的事實上,基于局勢控制和對金戰爭的需要,向河東路范圍內的州縣發出移文:“其歸朝人老小在州縣者,悉行誅戮。”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30,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該卷還有一種說法“太原府受圍,有譚將自太原城中出,至平陽漏言,欲盡殺投附人。”投附人與歸朝人差別不大,且譚將從太原城中逃出是否是私人行為(難以獲得被圍上層許可),是否必然得到太原城上層的指示?故不予采納此說。得到不少州縣支持,“諸郡往往殺戮,或逐出之。”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37,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平陽府義勝軍已是驚弓之鳥,恰逢獲知折可求交城兵敗之事,又選擇在折可求勤王之時攻破平陽城向金朝投降。這足以說明以折可求為首的折氏家族在河東路的號召力和巨大影響力。

在為數不多的勤王隊伍中,折氏家族便有兩人率領人馬前去。折可求在經歷交城戰敗、“自是河外兵將十喪七八”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25,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的重創下,仍能迅速重整軍馬、不辭辛苦前往京城勤王,也反映折可求忠君愛國的一面。

折可求在勤王返回府州后,面對朝廷所處的困局,曾向朝廷上奏:“夏國之北有天祚子梁王,與林牙蕭太師統兵十萬,出榜稱金人不道,南朝奸臣結納,毀我宗社。今聞南朝天子悔過遜位,嗣君圣明,如能合擊金人,立我宗社,則前日敗盟之事,當不論也。”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小注,中華書局,2013年,第15頁。

府州折氏因所處“極邊”的地理位置較易獲取西夏、金朝的一些信息,而此處“梁王”榜文便是折可求獲取的信息之一,趙永春先生指出“梁王”當誤,實為西遼政權的耶律大石。趙永春:《金宋關系史》,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67頁。他的上奏得到宰臣吳敏的首肯并得以遞給欽宗,欽宗命令折可求負責與西遼的聯絡事宜。朝廷下發文書給折可求以傳達欽宗的指示,但該文書在京師至府州傳遞過程中出了問題,具體是從河東入麟府時,被完顏宗翰手下的游兵搜得。所謂“致書梁王”并非宋廷直接與“梁王”有書信往來,宋人徐夢莘提出:“粘罕等令楊天吉、王芮持書問朝廷遺契丹梁王及余睹蠟書并元割三鎮書。”(《三朝北盟會編》卷58,第433頁,此處據光緒四年袁祖安本有校改。)誤將此事指向朝廷與梁王蠟書,并與朝廷與耶律余睹蠟書并列,使得宋人李心傳將此事與諸書所載宋廷致書耶律余睹相比較,當然是“按此與《實錄》諸書全不同”,但李心傳認為此可能附會致書耶律余睹一事,“疑傅聞之誤,今不取”(《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第15頁),則并不可信。以往研究者并未考證,便徑引《三朝北盟會編》之說而致誤。而折可求也因未收到朝廷的回應而沒能實現與西遼的聯絡結盟事宜。折可求試圖獲取外部力量來支持宋朝的抗金事業,這種努力是值得肯定的。

相較第一次解圍太原損失慘重而言,折可求二次解圍太原雖失利,但從戰況來看,戰前37000多人,戰后34000多人,基本保留了兵力,完全有機會再圖太原解圍。折可求退至汾州休整,并奏狀朝廷待罪。宰臣李綱認為“將帥可求退保汾州,人兵不甚散失,未可督責,便令前進。臣已作奉圣旨特與放罪,今于汾州城外整齪軍馬,下定硬寨,選擇精銳人兵時復深入,牽制賊勢”李綱:《梁溪集》卷55《奏知折可求兵馬沖散札子》,載《李綱全集》,岳麓書社,2004年。。從靖康元年(1126)八月十九日的詔書來看,雖折可求得以“放罪”仍有處罰,即降兩官。徐松:《宋會要輯稿》職官69之27,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4912頁。然而宋欽宗卻沒能沉住氣,指出“可求不中使”,對太原解圍的將領產生質疑,提出更換將領。在如是“旨意”下,李綱也提出更換將領,指出“臣累奉宸翰宣諭汾州一路將帥不可倚仗。今果如圣訓,尤幸軍馬未甚深入,散失不多,可以且令依城下寨牽制賊勢。但今日將佐勇而有謀絕無其人,如折可求、冀景等皆累經敗衂,雖湔洗用之,責以后效,氣決不振”。建議折可求令還任照管麟府路邊面,提出用王元替代折可求任都統制。宋欽宗則指出“王元不甚中使”,而差劉銳替換折可求。李綱:《梁溪集》卷55《乞差王元充都統制札子》,載《李綱全集》,岳麓書社,2004年。折可求被要求待在汾州,等待與朝廷派來的劉銳進行交接后返還麟府,照管邊面。李綱:《梁溪集》卷55《乞韓世忠等札子》,載《李綱全集》,岳麓書社,2004年。宋欽宗“可求不中使”的論斷實有失公允,但一國之君的言論無疑影響了宰執、朝野,挫傷了折可求對金作戰的積極性。

折可求回歸麟府州的時間不詳,有一則材料通過十月二十四日都統制劉銳介紹了折可求的情況:“府州知州折可求書來求援兵。書辭懇切,要郝仲連提兵三二千救援府州。已破豐州并二寨,探報得欲來攻府州,極是危急。”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卷59,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

十月折可求已在府州,當時府州形勢非常危急,西夏隨時可能前來攻城。但劉銳手下能支配軍士僅4000人、馬500匹,無力援助府州。從已知的史料來看,極有可能西夏軍隊未進攻折可求鎮守的府州城。提及西夏軍進犯麟府路,則時間還需往前提。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金人圍困太原時,西夏曾犯豐、麟二州,王稱:《東都事略》卷128《附錄六》,齊魯書社2000年,第1109頁。當時折可求或在解圍太原,或已奔赴勤王路上,西夏仍避開府州不犯,確實值得思考。靖康元年初,“夏人知我戍邊士卒入援”王稱:《東都事略》卷128《附錄六》,齊魯書社2000年,第1109頁。,西夏攻陷距府州三百里的震威城,考慮到震威城“最為孤絕”,西夏似乎沒有選擇府州城為進攻目標,主要攻略堡寨,使得“諸城降者多”脫脫等:《宋史》卷446《朱昭傳》,中華書局,1977年,第13170、13171頁。。折可求以及折氏家族在對西夏作戰中的煌煌戰績,盡管當時折可求損兵少將,西夏朝野及將士無意于直接與其發生正面沖突。

靖康元年(1126)十一月,宋廷派出聶昌、耿南仲分任交割河東、河北使,與金以黃河為界。同知樞密院事聶昌在河東路交割地界的情形卻并未嚴格按照以黃河為界,執行的情形有所變化。這在徐徽言傳記中清晰看見:“會詔分遣大臣割兩河地予虜以紆患,同知樞密院事聶昌出河東,為虜劫脅,割河西三州予夏人。”范浚:《香溪集》卷21《徐忠壯傳》,四部叢刊續編景明本。

陳君愷誤將此段史實歸于折可求勤王期間,陳君愷:《北宋地方世襲政權府州折氏與中央政府關系初探》,《中華民國史專題論文集第五屆研討會》第1冊,又載《府州折家將歷史文化研究論文集》,第262頁。高建國誤將聶昌出河東置于靖康元年二月后,認為西夏未曾奪得麟府豐三地,徐徽言傳記的記載,過于夸大。高建國:《鮮卑族裔府州折氏研究》,內蒙古大學2014年度博士學位論文,第59頁。其實是有問題的。關于聶昌交割麟府豐三州一事,并非此一孤證,楊宗閔墓碑也有明文記載:“自是朝廷遣聶山再割三鎮,金人以麟府豐啗西夏。可求命公之保德訓議,尋棄城由河西入晉寧。公至保德傳舍,悟可求紿己,亟走晉寧,四日不火食,既至,誚責可求,且勸合勤王。可求以公為河東路統制軍馬。”劉一止:《苕溪集》卷48《宋故武功大夫貴州刺史永興軍路馬步軍副都總管特贈右武大夫光州防御使累贈太師魏國公楊公墓碑》,本文據曾棗莊等:《全宋文》第152冊,上海辭書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49—254頁。

聶昌作為宋欽宗任命的河東交割使,麟府豐三州作為河東路轄區,且又跨黃河兩岸,河東路的交割是容易產生紛爭的。從宋朝官方敕文《宋主與河北河東敕》來看,是不存在問題的。“是用黃河見今流行以北,河北、河東兩路郡邑人民,屬之大金。”“應黃河見今流行以北州府,并仰開門,歸于大金。”其后河東路中并沒有麟府豐三州之名。佚名編、金少英校補、李慶善整理:《大金吊伐錄校補》,中華書局,2001年,第298頁。而金朝將領的強勢立場,也無疑影響了交割的走向。最終,聶昌在金朝將領的威脅下做出了妥協,將麟府豐三州一并交割給了金朝,而金朝又將麟府豐三州轉交給了西夏。

麟府豐三州交割,直接與折可求相關,他的態度也值得關注。引文中側重從楊宗閔角度談及折可求。折可求命令知麟州楊宗閔至黃河東岸的保德州(楊宗閔應該已經知道麟州割讓事宜,但折可求并沒有為楊宗閔解決出路問題,反而將他推向了危險之地),然后自己放棄府州城進入晉寧軍。面對楊宗閔的諷刺責罵,他以給楊宗閔升官來加以安撫。折可求顯然服從了聶昌(欽宗派遣的使者,代表著皇帝)交割麟府豐三州的決定,并主動讓出麟府豐三州之地。聶昌交割工作在河東州軍執行的情況并不樂觀,從《聶昌說諭河東士民》中也能窺見一斑。佚名編、金少英校補、李慶善整理:《大金吊伐錄校補》,中華書局,2001年。折可求的決定也使得折氏家族自世襲府州以來第一次舉族離開府州,這與折可求及折氏家族忠于宋朝、忠于皇帝是截然分不開的。

折可求選擇進入晉寧軍,大致有兩方面的考慮,一是晉寧軍處在宋朝極邊地區,接近府州故土,且如完成交割則晉寧軍成為河東路交割之后僅存州軍;二是晉寧軍知軍徐徽言與折可求有姻親關系,自然親近。

面對麟府豐三州交割的事實,晉寧軍守臣徐徽言承擔了許多壓力,一是晉寧軍邊防問題的凸顯,二是晉寧百姓的恐慌情緒,三是來自麟府豐三州人口的擁入。晉寧軍因屬河東路,并跨黃河,新邊界的交割自然會導致晉寧軍河東區域不保,甚至整個晉寧軍被金朝吞并。徐徽言并未如折可求那樣相信聶昌,而是認為麟府豐三州的分割“恐此行人失使指耳。三州自河西地,藉令割棄,事出詔意,猶當中覆,且建不可,況無尺一書耶”范浚:《香溪集》卷21《徐忠壯傳》,四部叢刊續編景明本。。事后不久,徐徽言得以獲知朝命,宋廷確實沒有割棄麟府豐三州及晉寧之意,而是將原河東路的麟府豐及晉寧軍隸屬陜西。徐徽言率兵復取麟府豐三州,夏人所置守長皆出降。脫脫等:《宋史》卷447《徐徽言傳》,中華書局,1977年,第13191頁。麟府豐三州的恢復,折可求及折氏家族得以重回故土。徐徽言功不可沒,他是有恩于折可求及折氏家族的。可以想見,折可求積極參與了恢復麟府豐三州的戰役,以彌補輕易放棄三州的過失,并回到故土。

金朝并沒有滿足河東、河北交割及新邊界,戰火再起。宋都城第二次被圍,徽欽二帝被金朝擄走。金朝不再扶植趙氏為皇帝,而擁立張邦昌為皇帝,國號楚。此次都城被圍,金朝遣使向宋朝索取“前次使人所索官吏漏落之數”,即《取干戾人札子》,佚名編、金少英校補、李慶善整理:《大金吊伐錄校補》,中華書局,2001年,第311、312頁。其中折氏家族有三人在索取名單之上,即折可求、折彥質、折可存。折氏家族已得到金朝高層的關注,從名單中也能看出折氏家族的影響力。

宋高宗即位后,折可求幾次出現在史書中,建炎元年(1127)七月,因府州軍額靖康軍與年號相同,知府州折可求上奏請求改府州軍名,詔改為保成軍。徐松:《宋會要輯稿》方域6之6,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9382頁。建炎二年(1128),宗澤主張“復遣官從間道趨河東,諭折氏修其舊職,以固吾圉”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5,中華書局,2013年,第371頁。,并試圖三面交攻金人。建炎中,折可求替亡弟折可與上奏朝廷,官因抗金而死折可與子五人。脫脫等:《宋史》卷448《張忠輔傳》,中華書局,1977年,第13209頁。然而,影響最大的則是折可求降金事件。

折可求降金事件記載頗多,但存在歧異之處,并未得到梳理和解決,一是折可求降金時間不同,有建炎二年(1128)十一月、建炎三年(1129)正月二十一、天會七年(1129)二月三種說法;二是折可求降金城池數不同,有以城降、麟府豐三州降、麟府豐三州及堡寨九、麟府州晉寧州軍四種說法;三是招降折可求的人不同,有完顏宗翰、完顏婁室兩種說法。

有關折可求降金時間,《金史·完顏婁室傳》記載:“宋安撫使折可求以麟、府、豐三州,及堡寨九,降于婁室。晉寧所部九寨皆降,而晉寧軍久不下,婁室欲去之,……”

晉寧軍之下的九個堡寨均已隨折可求降金,而晉寧軍久攻不下,以致金大將完顏婁室試圖放棄攻城。而金朝攻陷晉寧軍的時間為天會七年(1129)二月,且《金史·太宗紀》記載天會七年二月折可求降金,折氏降金的第二天晉寧城破,顯然天會七年二月一說不可取。

因折可求降金事與徐徽言遣使約盟、折可求說服徐徽言往往結合在一起。建炎二年十一月之前,徐徽言遣使約折可求謀夾擊金軍,考慮到前文所述徐徽言有恩于折可求,折可求自然會有所響應。然而史書中并未記載徐徽言、折可求夾擊金軍的事情,也沒有記載當時折可求抗擊金朝事。有兩則史料為解答這一困惑提供了一絲線索:


初,守臣徐徽言與府州折可求約出兵夾攻虜眾,時可求之子彥文自東京來,被虜至云中,左副元帥粘罕以利陷之,使為書以招其父。于是,可求遂降于虜。熊克:《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卷7,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5年。

守臣徐徽言遣使約知府州、威武軍承宣使折可求謀夾攻虜,婁宿聞徽言與可求合,乃令人說可求,許封以關中地,可求遂降。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8,中華書局,2013年,第427頁。


正是在徐徽言與折可求結盟抗金之時,金朝也采取了對應之策,第一則引文折彥文被擄的時間恰在徐、折結約之際;第二則引文完顏婁室聽聞徐、折結盟時,派人勸降折可求,并給予許封關中地優厚條件,折可求“遂”降。折可求在與徐徽言結約之初,便降金。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徐、折結約沒有了下文,也才能理解完顏婁室“久不下”“欲去之”這一點。由此,筆者認為折可求降金的時間當為建炎二年(1128)十一月。

有關折可求降金城池數,前引《金史·完顏婁室傳》十分詳細,即折可求以麟府豐三州及晉寧軍堡寨九降金。且《完顏婁室神道碑》載:“招降折可求,收麟府豐三州及諸城堡。”王新英:《全金石刻文輯校》,吉林文史出版社,2012年,第222頁。作為金朝進攻晉寧軍的主帥,完顏婁室所掌握的情況應當是準確的。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載,“折可求以麟府州晉寧州軍叛附于金人”,雖與降金州軍有較大出入,但他將麟府州與晉寧軍并列,也印證《金史·完顏婁室傳》記載準確。

折可求并非主動投降,而是出于金朝招降,且據前引文可知完顏宗翰、完顏婁室均參與招降。完顏宗翰作為西路軍(西朝廷)首領,云中系西路軍政治中心,完顏婁室作為晉寧軍前線首領,都能有參與招降折可求的機會。筆者認為兩種說法均可信,且需交叉糅合以還原折可求被招降的事實。

建炎二年(1128)十一月,折可求之子折彥文被擄至云中,他在完顏宗翰的威逼利誘之下降金,并親寫書信來招降其父。書信經由完顏婁室派人送至折可求處,并允諾許封折可求以關中地。折可求面對金朝將其子折彥文擄做人質為要挾,且折彥文已經降金;面對河東、陜西諸州縣先后淪陷,投降、棄城逃跑的不在少數,長期堅守城池且能夠堅守下來的并不多,尤其是那些抗金戰死或不屈服金朝統治而死的忠義守將更是稀少《宋史·忠義傳》共計十卷,給我們提供了觀察金宋沖突下忠義人士的窗口,其中徽欽高宗三朝忠義人士的撰寫受到格外的重視,系宋朝國史院史臣及元人修撰《宋史》者精心搜羅整理而成,《宋史·忠義傳》前序載:“故靖康之變,志士投袂起而勤王,臨難不屈,所在有之。”但宋朝守職守土之臣為宋朝效忠戰死、不屈而死的人數并不多。;面對自己及折氏家族更大的發展空間,一直以來忠君愛國、長期堅守麟府州(偏安的南宋朝廷無暇顧及,漸被遺忘)前文談及宋高宗即位后,排除折可求降金事外,折可求三次出現在史書中,兩次系折可求向宋廷上奏,一次為留守北方的宗澤提及。、缺少戰備物資及人員、缺少必要外部支持的折可求最終以他手中所能控制的全部(包括麟府豐三州、晉寧軍九堡寨及折氏家族)降了金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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