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血月還露著大臉掛在遠山山頂,幾個黑點在它身前緩緩移動。萬里無云的天幕透著亮光,昭示著太陽快出來了。
此刻的婆羅城已經熱鬧非凡,可能從昨天開始就是這樣,因為今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成人禮。
彩車、雜耍、舞蹈隊,大街小巷都是歡樂的人群。這一天就連小偷都會給自己放假,歷年的成人禮雖然雜,但從來沒亂過。這一天對掙扎在末世的人們來說有著特殊意義,有接班人,人類才能有未來。
時間倒回到昨天下午,劉家大院。
“我不管,人員不能超過十個,不然我就不參加了。”劉文靜的聲音從房內傳出。
“還請劉小姐息怒,事出突然,我們也是剛剛接到通知,這不就立馬過來跟您商量嗎?”一名上尉打扮的軍官笑著解釋道。
“都不知道來歷,他們想加人就加人,我們婆羅城就這么隨便嗎?”劉文杰附和。
“劉公子言重了,努爾哈是赤焰城最大的部落,熊奎部的小王子,根底我們還是查證過的。”上尉笑道。
“赤焰城?跨城冒險有人成功了?”劉文靜說道。
“是,昨天才抵達本城。他們有一套憑借肉身突破武王的法門,如果可以借鑒,對本城的修煉體系會起到不可忽視的推進作用,所以經高層研究決定,滿足他一個請求。”上尉說到這,有點不好意思。
誰知道那個努爾哈不選資源不選功法。在公告欄是看到已經被內定為十佳麗的劉文靜,驚為天人,舔著臉要求娶她,被拒絕后就要求直接成為十名挑戰者之外的種子選手。
“愛誰誰,反正就算他贏了我也會拒絕他的。”劉文靜使出殺手锏,開玩笑,比武招親還得自愿呢。
“這個可能不成,要求里提到,如果他贏了,您就得嫁給他。”上尉緩緩往門口撤去。
果不其然,憋了一會,一聲怒吼從劉文靜嘴里發出。
“你們這是破壞規矩,反正我們不答應,你讓那個什么哈的哪涼快呆哪去。”劉文杰壓著怒火,很有風度的擺了個請便的手勢。上尉嘆了口氣,拱拱手轉身離開。
中央廣場,幾十個四方形擂臺將廣場的東北角擺的滿滿當當。因為劉文靜的提前內定,公告欄只有她一個人的信息,這時候舉行的選拔賽全都是沖著她來的。
果如幾人擔心的那樣,這條件定的有點低,總報名人數達到了三百多人。從昨天晚上就開始比賽,一直打到現在也才決出五十強。
至于被車輪戰沒挺住就怪不得別人了,最后還得看人家姑娘的心情不是,所以裁判對比賽進程也有意加快。
長得難看的刷掉,年紀太小的刷掉,太矮的刷掉。可惜有一個人他們就沒法刷了,除了年紀夠,其他兩項都是拔尖的。呃,拔尖的難看,拔尖的矮。
這位就是赤焰城的努爾哈小王子,又挫又矮,估計還沒有一米五,還長著一臉獨特的火紅色胡子。不過收拾的挺干凈,胡子還扎著幾個小辮子,乍一看還挺萌。
沒法走后門的他倒是干脆,直接報了擂臺戰,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連勝十一場,闖入五十強。
“退下吧,你不是我對手,拳腳無眼,傷著你就不好了。”擂臺上,努爾哈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副欠抽的模樣。
“在下張曉東,新學城精英七班學員,請賜教。”這個叫張曉東的壓根沒理他,因為王父的教義里,未戰先怯可是比戰死還要讓人看不起的。
“又是新學城?那是個什么地方?在哪里?”努爾哈疑惑,畢竟才來兩天,新學城還沒去過。
張曉東沒吱聲,一年時間,同生共死的培養方式,遠超從前的晉級速度。讓這些學員的榮譽感,自豪感爆棚,這個不知哪來的小個子也有資格知道?
隨著裁判的一聲開始,張曉東搶先出手。連勝十一場的努爾哈,實力非同小可。自己才剛突破武士級半年,左腿骨剛剛淬煉完畢,只能算是初級水平,趁著對方輕視自己的空擋,先下手才有機會。
擂臺賽不能使用武器,因為是交流切磋,是不允許出現傷亡的。
張曉東雙腿一蹬,欺身而上。努爾哈慢了一拍,揮掌橫掃。氣血之力上涌,小手臂附上一層紅色火焰,還未近身的張曉東動作一滯,這是對低級別對手時的氣血能量壓制。
張曉東毫無懼意,天藍色的光芒出現在雙手。手掌接觸、缷力、右手掌刀下滑擊向努爾哈小臂關節,左手輕托將他的攻擊方向打亂。一套完美如教科書式的截拳,接下來只要再近身一步以右肩發出崩山勁就完美了。
可惜對方還有一只手閑著,努爾哈極快速的抓住斬向自己小臂關節的手刀,一個側身,以左肩對上張曉東的右肩。
嘭,實力差距太大,硬碰硬怎么可能占得到便宜。張曉東右肩一麻,截拳架勢一下就亂了。本想抽身,可惜右手還被抓著,近不得退不了。努爾哈抬腳將他掃倒,右手順勢準備一拳砸下。所幸裁判出手,擋下最后一拳,結束了這場短暫的戰斗。
圍觀的人唉聲一片,又一個被外城人給打下來了。努爾哈的實力確實強勁,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爆發全力的樣子。可能只有接觸過他的兩個裁判知道他是什么實力,只不過在十強決出之前,他們不會透露一絲消息。但每次努爾哈上臺,裁判都是武狂級實力,由此可見一斑。
接下來的兩場也是努爾哈以摧枯拉朽的姿態連勝,成為最早確定十強名額的選手。
有意思的是,戰到最后,所有選手都只剩下新學城的精英班學員。挑戰賽被打成精英班的排位賽,一些落選的和年紀超過的也自發組織了加賽。目的是細分現在的精英班排名,畢竟這次挑戰賽限制太多。
而張曉東因為是第一屆的組織者,被推舉為武道社主席,第一個學生組織正式成立。
早上五點,喧囂的街道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起來。因為適齡青年們已經開始從家里出發,住的遠的開著慢車,路近的繞著圈子。路過一戶,接禮答謝還禮。每過一處,禮畢之后,鞭炮聲,鑼鼓聲炸響。
此時的婆羅城很熱鬧,但不像午夜那時的全城喧囂。如果從空中俯視,其他地方很安靜,安靜的等待成人們,接過他們的地方很熱鬧,爆竹煙火所發出的亮光就像一朵朵花,在黎明前的黑夜里綻放著光彩。彩光伴著聲浪,緩緩向中央廣場集中,像極了大浪淘沙,后浪邁著堅定的腳步前進著。
王家武器店門前,王父盛裝打扮,一眾弟子也是穿戴整齊。只有林瀟穿著戰術服,今天穿著戰術服的就兩種人,一種擂臺賽挑戰者,一種護道者。王父問清緣由后,笑了笑沒說話。
以劉氏兄妹為首,一眾適齡青年跪在身前,行著師禮。王父笑著勉勵了幾句,狂妃和黃磊將準備的勇柳條分發給眾人,完成儀式。
當看見王濤將大家給的護涵花瓣往嘴里塞時,林瀟疑惑道:“為什么我沒有?”
知情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知情的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心想這小子真不要臉,這是給十歲以下孩子的,雖然這花瓣確實味道不錯。
王父輕咳了一聲,解圍道:“參加比賽的人沒有。”
“哦,小濤,讓我嘗嘗。”說著,完全無視其他人異樣的眼光,伸手向王濤要起了花瓣。
“孩子們,去吧,去接受屬于你們的使命。”王父立馬轉移話題,再看下去,自己這個當老師的就得丟人了。
眾人紛紛施禮告退,王家的煙花飛射空中,形成一個持劍姿勢的光人,惹的眾人噴噴稱奇。
等人走光了,王父揉著額頭,對弟子們說道:“修煉講求張弛有度,做任何事情都要認真。練功的時候就認真練功,相對的,玩也要認真玩。今天就好好放松一下,也是為了以更好的精力去修煉。現在解散。”
“耶!”王濤第一個歡快的叫出聲來,其他幾人也露出笑臉。
“瀟兒,男人應下的承諾,就算再大的困難也得完成。你既然答應小靜成為她的護道者,就得遵守諾言,把挑戰者通通擊敗。”王父板著臉對著林瀟訓道。
“是,老師。”林瀟回道。
“不過,在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情形下就胡亂答應,這以后可是會吃暗虧的。這次就給你個小小的懲罰,比賽期間只能使用單手,不能使用血珠的力量,不能讓夢雅給你提示,高級武士以下的對手要讓他的氣血之力無法覆蓋身體的任何部位。”沒理會其他人的驚訝表情,王父淡定的說道。
“老師,怎么不讓對手的氣血之力覆蓋己身?”其他的條件倒沒什么問題,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自信的,只不過最后一條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想想你是如何把感知空間內的氣血能拽出來的。”丟下這句話,王父返身進了店門。
“老大,單手耶,有把握嗎?”王濤擔心道。
“我上次不是單手把那只五級魁尸給打死了嗎?”林瀟反問道,意思很明顯。武士巔峰都不一定是五級魁尸的對手,婆羅城的武士境估計沒人是他對手,還是單手。
身后的黃磊突然感覺心臟一痛,嘛蛋的,我現在才武士巔峰好不好,這一記躺槍差點把他的心態打崩了。
使勁的遙遙頭,嘴里默念著,他是魔鬼,我不能跟他比。身邊的樊七聽到,噗嗤一笑。留下林瀟二人,他們先行離開,今天是自由活動,各自都有家宴或者聚會等著他們。
“也對,不過不讓他的氣血之力覆蓋,怎么弄?老爸說像拽出來一樣?難道還能推回去?”王濤嘟著嘴嘀咕道。
“推回去!”林瀟一愣,咧開嘴笑道:“對啊,我怎么沒想到。既然可以拽的出來,應該可以塞的回去。走,去試試。”拉著王濤,兩人向車站跑去,準備到中央廣場找擂臺戰的人實驗一下。
結果,車站人流爆滿,等了兩個小時才輪到他們上車,都是往中央廣場去的。本來只需要參加儀式的人與他們的親屬在場就夠了,可架不住人類都懷著一顆湊熱鬧的心啊。
據統計,今年的適齡青年接近二十萬之巨,加上親朋好友,估計人數在一百萬左右。中央廣場巨大無比,被當成全城人特殊時期的避難所之用,想想就知道它的占地面積。可是看現在的情況,廣場上已經人山人海,怕是半個婆羅城的人都來了。
將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顯然是不可能的。為了分流人群,各種美食節,商品展銷,游樂設施把中央廣場擺設的滿滿當當,每隔一段距離,超大型屏幕能讓在場的所有人看到儀式進程,只不過現在都在播放一些廣告。
如此之大的全城慶典,如果沒有軍隊維護秩序可是會出現亂子的。城主府得靠這些廣告費減輕點壓力,不然可舉辦不了這種大型集會。
最中央的噴池被圍成一個巨大的主席臺,四面以簡易隔離帶圍出一塊大型空地。在隔離帶外圍,一個個臨時關卡正給先到者發放禮劍。
隔離區內只有持禮劍的適齡者與其家屬好友可以入內。還有不少小商販緊挨著隔離帶,他們會兜售一些飲料糕點。最重要的是可以順手接一些編制飾品的活,畢竟還有不少家長不可能真讓自己的孩子套著草圈讓人笑話。婚姻可能會進行多次,這成人禮可是一生僅此一次而已。
雖然參加的人數眾多,不過在五十萬城衛團有條不紊的組織下。早上九點鐘參加慶典的適齡青年都集中到了隔離區內,大多數人都接受過軍訓,很自然的列成十個方陣,站在主席臺前。
往年,黃城主會上到專門準備的吊籃上,讓機器把他吊到半空中開始訓話。今年就不用了,只見黃老于劉佳怡兩人踏空而起,漂浮在方陣上空。人們發出海嘯般的歡呼聲,武王級浮空術可比武狂級的短暫滯留要拉風的多。
這也是身為現任城主的李龍翔極力推辭開場發言的原因,估計現在不到武王級,這種大型集會,他都不敢露面。
“我親愛的孩子們,很高興你們能站在這里。我是你們的上任城主,今天老頭子厚著臉皮代李城主主持。這是一場慶典,也是一種儀式,更是一個承諾。五千年的歷史見證了婆羅城的堅韌,這堅韌的背后是血與汗的澆筑。歷史只剩下冰冷的文字,但這文字卻是婆羅城一代又一代的英雄,用他們的鮮血書就的。”沒有用擴音器,武王級單憑肉身之力已經可以做到覆蓋幾公里范圍。黃老以他獨特的磁性聲線一開口,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游樂設施們也很識趣的關閉電源,至于有沒有人被卡在上面?呆會再說吧。
“年輕的時候,我也跟你們一樣,懵懂無知。只知道修煉就是為了變強,可能還想著隔壁小花會不會因為這樣就對我刮目相看。”一句自嘲,惹來全場哄笑。
“可是當我看見一起冒險的伙伴死在尸潮,從小的玩伴染上尸毒,自己能做的,只有親手砍下他的頭顱,敬愛的長輩為了保護我,被兇獸咬死時。我才發現,修煉不是單純的為自己。”黃老停頓了一下,接著一句一字的道:“是為了守護,守護我愛的人,守護愛我的人。因為我不想有一天,我熟悉的親人死去,不想我的家鄉被喪尸踐踏,不想我愛的人離我而去。告訴我,你們想嗎?”黃老沖著人群喊道。
“不想。”青年們紅著眼怒吼著。
“很好,勇氣、善良、誠實、友愛,你們讓我看到了勇氣的雛形。至于未來,你的勇氣是成長成無畏,還是被嚇的縮回褲襠,我們拭目以待。我的話說完了,老頭子會在新學城見證你們的無畏。”說著擺擺手飛回主席臺,對李龍翔一禮,回到自己座位,在這個場合他才應該是主角。
林瀟站在場外,怔怔出神。黃老的開場白讓這些年輕人熱血沸騰,只不過到了林瀟耳里卻有些變了味道。自己的故鄉在哪里?愛我的人呢?父母不在,熟悉的親人也不在了。揣著秘密不能說,讓他覺得自己很異類。也確實讓人無法理解,有誰一覺睡了一萬年?
場中,劉佳怡又說了一些勉勵的話。林瀟一句都沒聽進去,他所處的空間仿佛正在扭曲放大。好像周圍的人都在對著他指指點點,就像又回到之前,所有人都說他是怪物一般。林瀟抱著頭,痛苦的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