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達雙手扶住李平江肩頭，輕輕一轉，后者飄然間轉過身子。

李平江近于弱冠之年，身板雖與徐達這個中年男人相差未幾，覺著背后仿佛一塊烏云，瞬間將天空蓋住，刺眼的陽光頓時顯得一片灰暗。

“小朋友，看好了，別眨眼。”

身后聲音夾著一陣寒意傳來，李平江稍一瞥，這個中年男人的腦袋就在自己的耳后，動作之親昵，引得不遠處那馬臉男子一陣疑惑。

“老大這是干啥呢？”

“老賈，去，這些人算是你將功補過的機會。”徐達站直了身子，李平江感覺壓力頓消。

那馬臉賈姓男子領命道：“屬下賈無敵領命，謝徐大人不殺之恩。”

此人正是龍崗鎮內殺人無數的賈無敵。

昨夜賈無敵從龍崗鎮加急趕回斷魂口，沒見著徐達，卻被安排在校場等著。他心中有一頓驚慌，便知大事不妙，甚至轉念之間有轉身而逃的沖動。

但就算天下之大，卻如何能找一個徐達找不到的地方呢？

賈無敵打消了念，雙膝跪地立于校場，江風不斷從斷魂口灌入，整個校場充斥著如冤魂般的嚎叫。

約摸半個時辰，徐達雙手負后，緩步走向賈無敵。

“屬下辦事不利，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賈無敵心念，求饒定是一死，不如逞一時嘴快，還當個壯烈的漢子讓曹中兄弟說道說道。

徐達緊盯面前跪立之人，面色如霜，沉聲道：“為何？”

“不為什么，就是讓那小子跑了。”賈無敵咂咂嘴，繼續說道，“老子明明把整個鎮子圍住，老程也沒發現有人活著跑掉，不明白這個小子跑哪去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把火燒了鎮子，火滅才散，也沒見著有人活著出來，你說是不是見鬼了。”賈無敵一臉委屈，極高的身子就算跪在地上也僅僅比徐達矮上幾分。

“所以呢？”

“所以？別屁話了，人沒抓到，我這條命隨你了。”賈無敵聽著就來氣，順口說道，心中亦在不停念叨，“什么叫所以，人跑了就跑了，怎么懲罰一句話的事，非得在自己面前陰陽怪氣，有意思嗎？”

徐達哈哈笑道：“你小子脾氣倒是硬，對我胃口。”

“那你就說怎么辦吧，我人就在這了。”賈無敵心中憋著一口氣，轉頭不在看他。

徐達轉身坐到校場前殿的臺階之上，看著場中這個長臉的男子，笑道：“老賈啊，來坐坐。”

賈無敵聞言騰的站起身子，五步并作兩步，屁股一沉，笑呵呵做到徐達身邊。

江風似乎勢小起來，月光也逃開烏云直射在校場之上，此前陰風怒號，這一時卻難得的多了一絲平靜安詳。

徐達看著校場之上散落的武器架以及年久失修的木人樁，輕聲問道：“老賈啊，你說說看，我們現在所做之事到底是對是錯？”

賈無敵一愣，結巴道：“我、我哪兒知道？你讓我們做，我們便做唄。”

徐達繼續說道：“那咱們換句話說，我讓你去龍崗鎮找劉瓊十幾年前挾持出宮的皇子，交代你龍崗鎮不能有活口，單從這件事來說，你愿不愿？或者說，這活口，你覺得能不能留？”

賈無敵臉色一正，答道：“你主我仆，你不讓我留活口，那便是萬萬不能留的。”

“呦，這句話順耳。”徐達插嘴道。

賈無敵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也不在乎多那一條兩條了。”

徐達轉過臉，月亮似乎又鉆了進去，輕聲說道：“再等幾年，應該會好些了。”

“哦。”

徐達站起身子，拍拍屁股，說道：“來吧。”

“干嘛？”賈無敵不明所以。

徐達一臉認真道：“來打一架！你打贏我，這事兒就不追究了！”

“我求求您了，我要能打贏你，現在也不會跪在那跟你認錯了。”賈無敵一臉苦澀，感嘆道。

“我讓你一只手。”

“不！”

“再讓你一條腿。”

“好！”

兩人一對視，哈哈大笑起來。

賈無敵一個躍身，身形轉眼便移至校場中央，大聲叫道：“來罷！當真我賈無敵怕了你？”

徐達將一手負在身后，單腿一蹦，騰轉挪移之間，兩人已對立而站。

“來吧。”徐達面帶笑意，緩緩說道。

賈無敵面色突然陰沉下來，雙手成爪，嘴里發出怪笑：“今天要讓你好好嘗嘗陰風爪的厲害。”

“你一個大老爺么，非得練什么抓人的功夫。”

“要你管，看招。”

賈無敵急奔而去，陰風爪直取徐達左肩，來勢之洶，直引得校場內突現陣陣陰風，再配上口中怪笑，剎那間，他仿佛似閻羅判官，取人姓名。

徐達不閃不避，待雙爪離自己二分有余，口中一陣大喝，賈無敵憑空飛身而去，跌落數丈之外。

賈無敵爬起身來，一臉的不可思議，結結巴巴道：“這......這就是傳說中的罡氣？”

徐達沒有應他，依舊單手單腳立于原地。

賈無敵爬起身來，顧不得胸口內血氣翻涌，再次提爪而迎，嘴上吼道：“再嘗嘗我這招鬼爪槍。”

只見賈無敵連續躍奔至徐達面前，雙臂突然伸展開來，足足長了半尺有余，雙肩一震，雙臂如同長槍一般破空刺去，一刺徐達左胸，一刺直取面門。

來勢兇猛無比，校場之中，雙臂破空之聲尤蓋住了陣陣江風，徐達仍舊不閃不避，賈無敵見狀大吼道：“要了你的命。”

校場之中，先是聞得砰地一聲，再是身軀落地之音，一眼望去，賈無敵已在地上喘著粗氣：“不打了不打了，不愧是傳說中的罡氣，比老陳那金剛伏魔體不知強上多少。”

徐達走過來將賈無敵扶起，沒去管他一臉的羨慕，反倒出口調笑：“老賈，你這功夫不行了呀，好像就比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厲害了一點點。”

兩人一笑，逐漸隱入黑暗。

牢房中，李平江誦經入定，內驅輪回死氣循身之時，卻發現輪回死氣不斷撞擊體內靜脈。

見此異象，李平江睜眼而立，忽覺不遠外有異樣，又不知是為何物，張口問道：“和尚，外面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咚咚咚響個不停？”李平江望著地牢窗戶，一臉疑惑。

悟一隔墻，盤身而坐，嘴角微微笑道：“未曾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