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圣乃武學巔峰。

悟一一聲阿彌陀佛將李平江的思緒拉回，輕聲問道：“小施主在想什么呢？”言語間，打量著面前少年還略顯稚嫩的臉龐。

一眼一眸，都未曾放過。

李平江低著頭，他看著自己略帶泥土的腳尖，輕聲說道：“和尚，我也想變得跟他們一樣！”

“為何？”悟一笑道，“武學之途，就如同登高望遠，山頂之奇景非常人能見，但登高費腳力，亦不勝寒。”

“小施主你昨夜要貧僧教你武功，貧僧也應了，便助你周身入定。輪回死氣亦能繞身一周而略增益，實屬不易，但貧僧在此想真真切切問上一句，小施主，你可曾想過究竟為何要讓貧僧傳你武功？”

李平江怔了一下，臉色一沉：“龍崗鎮上爹爹弟弟生死未卜，老劉頭或也慘遭不幸，如若徐達下了狠手，爹爹、弟弟和老劉頭都當真遭了不幸，我學這武功便是要將徐達的腦袋擰下來，為他們報仇。”

“阿彌陀佛。”悟一雙手合十嘆道，“小施主佛緣不淺，但這番話卻是有違佛心。”

李平江盯著悟一，緊著說道：“我也知道你們出家人的脾氣，但我也有我自己的脾氣，該說啥就說啥，你若不愿意教，便不教。我現在不是他徐達的對手，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總有一日，我能成為他的對手，就算熬到他死，我也要在他斷氣之前，在他心口上狠狠扎上一刀。”

悟一聞言，合十嘆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李平江撇過頭，不再看這個和尚，鞋尖上泥巴有點多，他想著怎么才能給它去了干凈。

車廂內沒了話語，山間林鳥叫聲反到響了起來，山林之幽，如無此前發生之種種，此去靜安寺之途想必應是一番樂事。

李平江費力地扣著泥巴點，身軀跟著雙手的力道上下起伏，不知是泥巴點粘的太過牢靠，還是幾日下來沒了氣力，半天下來不見少了一些半點。

悟一輕嘆一口氣，雙手拂過李平江的鞋尖，泥巴順勢落下。

“人無完人，就如同這鞋尖，哪能總碰見風和日麗之景，若有泥濘難行之路，沾上點泥巴亦無可厚非。”

李平江聽著悟一的話，手上沒了動作，頭也沒抬起來，弓著身子靜在一旁。

悟一拉開車簾，看了眼外面陽光明媚，繼續說道：“你若如此想來，報仇為上，貧僧亦無話可說。生而為人，便要走這為人之路，這條路比于武學之途更難上幾分，武學之途貧僧不才，能領你識上幾分，但這為人之路，貧僧只能由衷告誡，勿忘初心，以善為之。”

悟一拾起李平江鞋尖落下的幾塊泥巴，順手扔出車外，轉頭繼續說道：“小施主你鞋尖的泥巴我可以輕易替你去去除，但若別處粘上了泥巴，只能恕貧僧無能為力。”

“勿忘初心，以善為之，還請小施主謹記。”

李平江抬起頭，“你是不讓我報仇嗎？”眼前的和尚說話從來不說明白，想必這應該是和尚的通病，怪不了他。

“隨你。”

“隨我？”李平江嘴里嘟囔道，將雙腿盤起，呆坐起身來。

悟一言畢緊盯著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嘴角微微笑道：“不管怎樣，昨夜貧僧答應教你武功，便不會食言，再者說來，這輪回經小施主不也已經略懂一二了嗎？所以還請不要擔心多余之事，安心即可。”

李平江也拉開車簾，他這邊背著陽光，不似悟一那邊明媚，多了一份幽靜肅冷。

“那我能教你師傅嗎？”

“你就喊我和尚吧，順耳。”

這一個你字，李平江也聽得萬般順耳。

“對了，我不用當和尚吧？”

“這個得看空生師傅，貧僧定不了。”

“別啊，萬一當和尚不是虧大了？”

“阿彌陀佛。”

兩人相識一笑，任憑路途顛簸，僅聽沿途林語。

車外群馬一陣嘶鳴，車突然停住，將兩人目光打斷。

“怎么了？”李平江向悟一問道，自己站起身子鉆出車外。

這兩日，李平江熟頌輪回經，體內輪回死氣源源不斷補充進來，不再折磨其五臟六腑，七經八脈，死氣不斷充實，李平江自己手腳似乎比受傷以前更多幾分氣力。

悟一望了眼李平江，意味深長笑了笑。

李平江鉆出車外，瞇著雙眼打量著外面。原先徐達所乘的領頭馬上換了一個馬臉男人，一群身著粗布手提砍刀的林中野人正對其不斷嚷道：“此山是我開，此路......”

馬臉男人打斷了他們的叫聲，對嚷道：“你們要跑就趕緊跑，大爺我心情不好，別到時候跑不掉，被我挨個抓住，倒是你越求饒死的越難看。”

李平江循聲望去，這馬臉男人身材極高，長臉之上紅一塊紫一塊，似乎傷的不輕。

馬臉男人說完臉上一陣扭曲，雙手輕撫著臉頰，嘴上不停叫道：“哎呦喂，疼，疼，疼！”

李平江料想是這聲大吼扯著了自己臉上的傷。

對面聞言一陣哄笑，提著砍刀叫嚷著不知名的江南土語。

那馬臉男子撓著耳朵吼道：“老大，這群人怎么辦？殺了嗎？”

陽光刺眼，李平江亦瞧不清其臉上神情。

“你自己看著辦吧。”李平江轉過頭，這聲音從自己身邊傳來，而這說話的人正是徐達。

不知何時，徐達已立于自己身邊，毫無察覺。

徐達轉過頭來，微微一笑，轉而說道：“小兄弟，外面太陽大，咱們進去說。”

“那這些人呢？”李平江猜不透這笑容，就像不知道這些突然竄出來的攔路人到底會有何命運。

“小兄弟你說，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徐達說話間提身準備鉆進車廂。

“放......放了他們吧。”

徐達停下身子，轉頭問道：“你家里好歹也是個走鏢的，這些個山林中人若是遇見別人會怎樣，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吧？”

李平江點點頭。

“你是認為那群人在我徐達前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便想讓我放他們一命？”徐達一個退步，走下車子，站定。

李平江沒了言語，呆立一旁。

徐達伸出手將李平江身子轉了過去，自己則站在其身后，言道：“殺！”

馬車中，一聲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