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7.磚窯
- 重生從1992開始
- 兩斤三兩
- 2086字
- 2019-06-28 17:23:04
趙正一向不吝嗇錢財,第二天,趙金品去銀行取了錢,按照每人一百的數額發放了下去。這些錢是每家每戶生活質量的保證。印象中這一年鎮上的糧油倉庫也被水沖了,一倉庫的糧食基本不能再吃。而黑市的糧價雖然有政府出面干預,但實際上漲幅仍然也很大,當然這只是相對于普通人而言,有了趙正給的救濟金,買點口糧還是不成問題的。
趙正叫人把趙金品叫來領錢,這貨來的時候手上還提了個大西瓜。見了趙正就道:“你沒必要在鎮上的安置點里睡覺,村里清出來一座房子,我叫人打掃出來了,可以睡?!?
趙正搖頭,說:“那地方不能睡,你們也不要睡。水上了岸,什么東西都混在了里面。水退了,但是這毒可是很厲害的,太陽一曬,跟放了化學武器似的,你們想要住進去的話,找人去弄些消毒水,灑一灑。但就算這樣,我仍然不建議住人?!?
“那又怎么個說法?”
趙正抬頭看了一眼,“有蚊子?!?
趙金品也不理解,蚊子哪沒有,但也不敢問,他把西瓜放在了桌子上,說:“吃口瓜吧?!?
“沒見你這么感謝人的,人家都是砍兩斤肉,你帶個西瓜?!壁w正打趣道。趙金品有些尷尬,“村里養的豬淹死的淹死,沖走的沖走,僅剩的幾頭到處拱泥巴找吃的,結果還被隔壁王家里的人牽走了,說是他們的。”
“嗤?!壁w正笑道:“你沒上去找他們理論???”
“沒那個精神,這種事誰也說不清楚,豬身上也沒記號。家里事情太多了,幾家的老娘們一大早就在我面前哭,說小孩的學費都交不起。我這里已經傾家蕩產,你再不救濟救濟,我們都不知道怎么弄了?!?
趙正點點頭,這情況倒是記得。印象中學校后來還是減免了學費,只不過過程有些曲折。趙家就在河邊,受災的情況比誰家都要嚴重,最后是鎮政府出面,才讓學校免收了半年的學費。但等小孩進了學校,都已經快要期中考試了。
一個小朋友,其實一年的學費也不多,撐死了四五十塊錢。
“有一個算一個,沒事的,到了年紀的全都趕去上學,學費我出。”趙正大手一揮,“誰家小孩不去上學的,沒有救濟補貼。”
“行,我去說?!壁w金品當場眉開眼笑,“還有什么要交代的?我也一并去說了?!?
趙正搖頭,“其他沒什么,幫我約一約磚窯和石灰窯的老板。”
“哦,他們啊?!壁w金品有些為難,“這兩個也不是什么惡人,而且村里也有一些人在窯上做工。我們幾個的意思是,如果能放過,就做好放過了?!?
“我又不吃人?!壁w正心說這是把自己當老虎呢,自忖還沒有這個能力。他想了想,還是覺得姿態放低一點,親自去看看再說吧。
說走就走,趙金品拿著錢回去登記造冊了,趙正則一個人騎著個破舊二八自行車去了磚窯。這一路上稀泥滿地,輪子一過,跟蹚水似的,頭頂的太陽還毒辣地不行,哪哪都散發這一股漚爛的腐泥味道,簡直辣眼睛。
磚窯在村東頭,靠著一片挖開了的黃土包邊,那里原本以前是趙家生產隊埋人的地方,后來趙福平他爹覺得出了村子就是墳場,不太雅觀,于是就把墳地全部遷到了十幾里地外的茶山上。所以現在趙家生產隊出個殯,就跟游行似的,浩浩蕩蕩,好不壯觀。
這低洼的地勢下,趙正的自行車還下不去,泥巴太爛了,一腳踩下去,小腿都看不見。趙正站在高處,遠遠地瞄著一個孤獨的人影在兩口磚窯前失魂落魄地收拾著殘局。
“喂,王老板!”趙正蹲在那吼了一嗓子,底下那人抬頭看了一眼,沒做聲,轉身又搗鼓去了。趙正沒辦法,只好卷起褲腿,一腳深一腳淺試探著下了坑。沒想到半路上還摔了一跤出去,爬起來的時候,手里還捏著根老祖宗的大腿骨。
“罪過罪過!”趙正嘴里念叨著,手里把大腿骨甩了出去。走到磚窯前,看著那個子矮小的王老板正在用臉盆,一臉盆一臉盆地把窯里的稀泥往外倒,那泥混著膝蓋高的水,眼看一個人弄的話,沒有一個禮拜是不要想善終了。
趙正蹲在窯口,“王老板,你這磚什么時候才能燒起來?”
里面那小老頭兒趙正其實也認識,叫王立國,年紀四五十歲,八二年就開始燒磚,家里還有點小錢,但這個人也愛賭博,輸的傾家蕩產,只好操起了老本行。這兩年好不容易賺了點錢吧,兒子又病重,一個月的開銷都在上千塊左右,沒兩下,就干干凈凈,孤家寡人。
他家離這不遠,站在窯口就能看得見,孤零零的一座木房子,搭在遠處的山坡上。兒子死了之后,老婆也瘋了,時而好時而壞的,讓人見了都覺得作孽。
趙正問他,王立國也不吭聲,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淚花。
趙正覺得這個人是真的可憐,于是準備給他再下點猛料,“趙福平被抓了,你的窯,我們趙家要收回來?!?
王立國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怔住了,端著掉了漆的貼噴子的手,也微微地開始顫抖。
“你不能,你們不能把窯收回去。我是花了錢的,幾千塊呢!”
趙正伸出手,“合同呢?這座山是我們趙家的,這山上的黃土也是我們趙家的。趙福平沒有任何手續,就把這地方賣給了你。這是假公濟私,是非法的?!?
王立國從窯里跳了出來,“我去找他,當初不是這樣的!”
“省省力氣吧。”趙正一把拽住了他,“人都已經關起來了,你到哪里去找?”
王立國頓時就崩潰了,手里的鐵盆子哐當一聲砸在了泥地上,他看著趙正,終于再也憋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是活不下去了。趙正點了根煙,面對面地和王立國一起蹲在那,等他哭完了,趙正把煙屁股塞進了他的嘴里。
“大男人的,流血流汗不流淚,你哭什么?這里你還回去,我再給你找個地方,還燒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