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貨從煙廠出來，到莞城，就算是用自己廠里的貨車送，汽油要錢吧？人工要錢吧？

這一筆開銷雖然對于一個煙廠來說不算太大，但蚊子大腿也是肉啊。

對于歐陽亮山來說，這筆運費他是實實在在地可以省掉的。莞城就有火車站，他的貨可以在莞城直接上火車。所以，最終受益人還是煙廠。

這個邏輯沒有問題吧？

百順這個品牌在廣省算是家喻戶曉，區區幾千件貨，一旦洗白，很快就能脫手，至于保質期是兩年還是三年，是舊的還是新的，有區別嗎？

所以算來算去，煙廠也不算虧啊！

趙正強大的邏輯理論把善于公關的趙倩直接說得啞口無言，業務這一塊它專業不對口啊，被趙正這么一說，趙倩還暗暗地點了點頭，也對啊！

歐陽亮山把自己的大哥大給了趙倩，當著三人的面，趙倩給廠里打了個電話。事情前前后后一說，煙廠那邊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行啊！沒問題啊！這主意誰出的？不錯啊！

聽著電話里醍醐灌頂般的回應聲，就連歐陽亮山也暗暗叫絕。

什么叫化腐朽為神奇，趙正這就是。

一批在他手里的糊涂賬，被這么轉來轉去的，竟然就變成了……

這個樣子！

但煙廠畢竟也不是傻子，事的確是這么個事，但人家還要去莞城驗貨。對于這一點，趙正并不阻攔，這是對的。如果歐陽亮山的貨有問題，他也反對這樣的操作，畢竟數目太大，容易牽扯出很多事情來。歐陽亮山則開心地不行，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貨有什么問題。

他都不擔心，就輪不到趙正來擔心。反正只要煙廠同意了，貨一出廣省，屁股后面就算有爛帳，也是歐陽亮山和他親戚的。

這一點趙正私底下和歐陽亮山說得很清楚，只要對自己的貨有信心，這就是一個好辦法。

歐陽亮山當場拍胸脯，絕對沒問題。

其實趙正的這個想法在21世紀的物流界是日常操作，很多廠家都有分廠和銷售點，有時候顧客在A地買貨要送到B地去，人家直接就在B地的倉庫里現場提貨，顧客人沒回到B地，而貨已經比人先到了。

這就叫布局和效率。

有趙倩出馬，手續問題就不是問題了。真正的煙廠代表比歐陽亮山這個西貝貨好使地太多，趙倩通過個人關系找了人，一個小時不到就把手續全都辦了下來。

這其中，還包括了一張“煙草攜帶證”。

趙倩說，這是專賣局“免費贈送的”。

普通人攜帶卷煙的數量是不高于五十條，還得有煙草專營證。但拿著煙廠的合同書和準運證，趙正不光能一次性發幾千箱貨，他還能帶著兩百多條香煙堂而皇之地坐火車。

雖然這沒有任何意義。

歐陽亮山迫不及待地準備開慶功會，連上千塊錢的紅酒都買了幾瓶。這貨這幾年販煙賺了不少錢，前段日子擔驚受怕的，這會兒跳浪地跟個肥猴子似的，還裝模作樣地抽起了雪茄來。

周佳云也如釋重負一般，喝得躺在沙發上睡覺。趙正就坐在她身邊，看歐陽亮山紅光滿面地得意忘形。

“我跟你講，阿正！知道咸魚翻身是什么樣子嗎？看我看我，我現在就是！”

趙正端著酒杯敬他，趙倩則端著酒杯看他們兩個，“看你們這開心地樣子，我也跟著你們去宜城算了。”

“廠里沒事啊？你堂堂辦公室主任啊！”歐陽亮山吹口哨，“你叔叔會放你走嗎？”

“呆膩了，我想去換個心情。”趙倩道：“怎么樣？趙經理……”

趙正想了半天，這個稱呼怎么這么耳熟呢，一扭頭才發現趙倩是在問自己。

“去宜城？好啊！熱烈歡迎！”

趙倩道：“不過我去給你們打打下手，也是為了考察一下。”

趙正心說你專業對口么？但嘴上卻道：“沒問題，宜城旁邊的新城也沒有煙廠，你也可以去考察一下新城的市場。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們真的打算在贛省鋪貨，宜城和新城記得給我留一份！”

趙倩微微地露著牙齒，輕笑，“那得看趙經理的本事了。你幫我們打開銷路，后續就不怕我們一腳踹掉你嗎？”

趙正滿嘴跑火車：“生意不成仁義在嘛！山不轉水轉，這綠水青山的，總有后會有期的一天對不對！？”

趙倩很給面子，端著杯子敬趙正，“會的！”

事情大概是要圓滿解決了，但帶球帶到了對方禁區，臨門一腳準備射門的時候，趙正突然發現事情有點太美好了。

煙廠的幾千箱貨不是問題，就算第一批湊不足六千的數，但后續也能補上。問題來自物流最重要的環節，那就是運輸。

這么一筆貨，走鐵路是最劃算的。但趙正到廣城車站一聯系，對方根本就沒好話說。

多少？兩千箱？

只能辦零擔。

對面的鐵路貨運人員開門見山道：“鐵路貨車運輸不是看你自重的，而是看我們車皮的載重標記的。”

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一個車皮標記載重六十噸，而你只發一噸貨，也得按六十噸的重量來收費，劃不來。零擔就不同了，你可以和別人一起拼一個車皮，運費嘛，得你們自己商量，反正總數是不能少。

這就涉及到一道簡單的算術題了，怎么運最劃算？趙正掰著手指算了半天，最后問貨運員一句：“那一個車皮到贛省宜城，是多少錢呢？”

“你等等！”對方飛快地摁計算機，然后算出了一個數字，“一千七百二十二塊三毛，加裝卸費，總計一千九百三十三塊六毛。”

趙正和歐陽亮山同時深吸了一口滾燙的熱空氣，一千九百塊這么多！？

那我們要兩個車皮！

對方一攤手，“找事呢？沒有！別說兩個，一個都沒有！鐵路貨車車源緊張，知道什么叫暑運嗎？最近都在忙夏季農肥運輸。”

趙正差點爬到柜臺上，“先給一個行不行？就一個！”

“我給你造一輛行不行？”對方亮了個白眼，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