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脂粉了嗎？”

走出房外，陸鳴偏頭看著一旁的夏月芙，而后似乎想起來了這個時代的女人沒有隨時隨地補妝的習慣，也就不等她回答，直接作罷。

回頭看著這臉上寫滿醉意的柳齊昌，皺了皺眉，抬手便是一個清脆的耳光。

“陸鳴！你敢打我！”

柳齊昌吃痛，當即清醒過來，怒罵：“你一低賤庶民，如何敢在一而再再而三辱我之后與我動手相向！”

“就你這脾氣，老子要不是有事找你辦，真他娘的不會幫你！”

壓低聲音罵了一句，陸鳴懶得搭理，繼續(xù)道：“醉花樓這花榜上的十二名花虛掛名號，比外頭窯子里的女人還要現(xiàn)實，只不過她們不圖錢財這些俗氣的東西，圖的是你身上的才氣與你士子的身份地位，而今你與那洪天佑地位相當，幾分略勝的才學遠遠彌補不上你容貌的差距，因此你必須要拿一首足夠震懾所有人的詩詞出來彌補你與他的差距！讓她知道，天下才氣共一石，而你一人占七斗！如此，她才能舍棄洪天佑，入你懷中來！”

“我以一首“將進酒”震這醉花樓滿樓花枝招展，你就去拿同樣一首“將進酒”敲開香雪的閨房大門！”

“胡鬧！”

柳齊昌當即拒絕：“將進酒早已人盡皆知，我若當眾吟出，告知他們是我所寫，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隔著門扉感受到房內那股逐漸開始消減下去的氣氛，陸鳴沉聲罵道：“在老子給你說話的時候，閉上你的嘴好好聽著就是了！想要保住你的面子，就把我接下來說的話一字一句全部記在心里！省的待會到一半遺漏了，裝逼都裝不完全！”

“聽好了，這首詩也是“將進酒，”一會進去之后你尋個借口調侃我，而后將這詩念出來，只要那香雪沒有被洪天佑奪了身子，她絕不可能繼續(xù)在別人懷里置若罔聞！”

“第一句是……”

畢竟是士族子弟，自小熟讀四書五經(jīng)，柳齊昌也不是什么愚蠢的人，為了自己的顏面，在這種時間即便被陸鳴這樣粗暴對待，也沒有生出什么不滿，反而還對其感恩戴德，而后，房門便被里頭微醺的薛虎一把拉開，笑呵呵的看著與柳齊昌交談著的陸鳴，道：“房內還有位置，有事何必到外頭去談？”

房內幾個對陸鳴有意的公子哥紛紛附和，其中以周禮最為不悅。

他比薛虎更能沉得住氣，卻也不能容忍柳齊昌這個后來人搶在自己面前與陸鳴達成某種協(xié)議，若是薛虎也就罷了，畢竟這二人當初在院中一道被自己算計過，可你柳齊昌又算是個什么東西？我跟薛虎相爭，何曾輪得到你出來橫插一腳？

陸鳴拱手賠笑入座，卻是因為先前那一句“你們懷中女子都喜歡我”惹來堂內姑娘暗送秋波無數(shù)，非但如此，他甚至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就連身后的夏月芙看自己的目光中都夾雜上了一分極為怪異的情緒。

“哪里來的丫鬟，如此不懂規(guī)矩，這里何曾有你這下人所坐之地！”

柳齊昌堪堪落座，一旁的薛虎便怒斥那跟著陸鳴想要入席的夏丫頭一句，而后兀自坐到陸鳴身旁，帶著一身酒氣，還舉著面前杯盞笑呵呵道：“陸鳴你著實不講究，前幾日釀了這般好酒，不贈予我等飲用也就罷了，居然唯利是圖，將其賣給了醉花樓，當真可惡！先自罰三杯，我們再言其它！”

陸鳴瞥了一眼挨罵之后有些不滿，卻又不敢放肆的夏月芙一眼，見她沒有想動手的意思，這才笑著端起桌上酒盞：“三杯便三杯，三杯醉酒下肚，說不定能再噴出幾句詩來換錢花。”

話落，他刻意與柳齊昌使了個眼色，而后連飲三盞，大笑：“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可惜此刻未曾日落，見不得那皓月當空啊！”

“若是我不曾記錯的話，陸鳴的這將進酒下一句，當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柳齊昌舉杯痛飲，而后灑然問道。

陸鳴恭維，點頭稱是。

“陸鳴你能有如此才學，想來平日定是極為用功，如此傳世之詞，從你口中所吐，定能流芳百世！”

順著言語兩句，柳齊昌將目光轉移到替洪天佑喂酒的香雪身上，目光微寒，略微拉長音調繼續(xù)說：“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有你陸鳴珠玉在前，再想寫這樂府詩，瓦石難當，奈何意至如今，不吐不快，還望陸鳴你斧正一二。”

陸鳴在一旁都快聽吐了，這人實在是太他娘的墨跡了，客套一下直接念就好了，說那么多廢話做什么？你再亂BB兩句，別管是“你喜歡的女人在別人懷里”還是“你喜歡別人懷里的女人”，都趕不上趟了！

人家都要進羅紗帳了啊大哥！

陸鳴這頭替他干著急，柳齊昌那頭還故弄玄虛的添了一杯酒，起身在一干公子哥注視下沿著房內來回走了兩圈，這才緩緩開口：

“琉璃鐘，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

眾人一愣，將落在柳齊昌身上的目光轉移到自己面前桌案上，微微皺眉。

“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屏繡幕圍香風。”

柳齊昌再念一句，堂內女子紛紛側目，眼中秋波流轉。

一干與柳齊昌平日相熟之人略感狐疑，環(huán)顧四周，確定柳齊昌所念詞句與自己身處環(huán)境無二之后，這才顯了幾分認真之色，只是心中依舊納悶，這平日只知飲酒作樂的人，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些詩詞。

“吹龍笛，擊鼉鼓；皓齒歌，細腰舞。”

柳齊昌將目光落在依偎在洪天佑懷中的香雪身上，似乎是有察覺，香雪不敢去接他的目光，卻是不著痕跡的與洪天佑拉開距離，自其懷中掙脫出來。

她并不是不知曉柳齊昌的心意，只是眼前這二人都是士子，皆對她有意，而這二人她皆得罪不起，又沒有游走二人之間的能力，因此只能拋下容貌不堪入目的柳齊昌，轉而選擇洪天佑。

起碼看著能順眼一點不是？

便是這個時候，柳齊昌接下來的言語便傳入了她的耳中，使得她眼中的情緒逐漸便的復雜起來。

“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非但是她一個青樓女子，便是周遭見多識廣的士族公子，也在這句之后紛紛站起，只感覺原本入口如甘的醇香酒液變得如此苦澀，再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杯盞，想要放下，卻又舍不得杯中這平日難得一見的好酒。

“勸君終日酩酊醉，酒……酒……酒不……”

偏偏就在陸鳴以為萬事大吉，一切收止，自己可以抽身離席之際，那頭徘徊許久的柳齊昌竟然是再也接不上這最后一句！

“酒不到醉候墳上土！”

略感惱火，陸鳴情不自禁破口而出，可在這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他卻意識到了自己先前所做的準備。

盡數(shù)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