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復石臼山城后，栗源城幾名書辦帶著五百平難軍新兵，接管了城中諸事。丁獻、段天罡率領兩千平難軍，向江城方向進發，繼續征剿各處土匪和潰兵。

轉眼三個多月過去，平難軍一路征伐，進駐北山郡城時，已是草長鶯飛的季節?？な馗賳T早在潰兵到來前就已跑的沒了蹤影，全賴一名老吏四處奔走，招募青壯，守住了北山城。不僅北山郡城如此，桐城、江城、赤松城的主要官員和富貴人家，也都在潰兵過境前逃離了北山郡。

據老吏所言，前線但凡有大股潰兵過境，城中官員和富戶都會提前逃離，百姓們也早已習慣。沒有了官員的胡亂指揮，自發組織起來的青壯，守城時反而更英勇。至于那些官員，戰事平息后就會自己返回城里，繼續做他們的大老爺。

對這種現象，丁獻、段天罡也頗感無奈。朝廷大權掌控在各大家族手中，這些官員也只為各個家族攫取利益，要指望他們在任上做點什么利民的事，實在是癡心妄想。

北山郡平定，平難軍返回栗源城，歐景川、丁殿忠召集了城中耆老，在城主府設宴慶功。燈火輝煌的大堂上，歌舞炫目，絲竹悅耳，這一幕升平景象，哪里還有一絲亂世的味道。

酒宴過半，歐景川起身，向眾人舉杯道：“平難軍自組建以來，只有半年時間。就是這半年里，我們的兩位都尉大人，在一無所有中發展壯大。不僅剿滅了為禍多年的黑虎寨，還一舉平定了整個北山郡的匪患，他們，是我們栗源城的英雄，也是整個北山郡的英雄。這一杯酒，敬我們的英雄！”

眾人齊齊舉杯：“敬英雄！”

歐景川一飲而盡，面帶微笑地看著丁獻、段天罡：“你們二人立下了這么大的功勞，我這城主也不知道該賞你們些什么了。你們自己說吧，想要什么？”

丁獻掃了段天罡一眼，發現他只是面帶笑意地看著自己，并沒有說話的意思，明白這三弟是想讓自己來出這個風頭。遂起身道：“城主大人，我平難軍中有一句口號：剿除匪患，抵御外敵，護衛百姓，守境安民。若沒有城主大人的鼎力支持，沒有栗源城父老的供養，平難軍也不會存在?？梢哉f，平難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家人。”

“不過，城主大人既然要給賞賜，我們也不能錯過啃大戶的機會，那就請多賞些銀錢，讓我們平難軍兄弟和家人都跟著沾沾光?！?

丁獻的話，惹得堂上眾人一陣哄笑。沒人覺得他放肆，反而都認為這位丁大人風趣坦誠，對手底下的兄弟也很是照顧。

歐景川哈哈大笑道：“賞銀自然是有的，今日堂上的諸位耆老，可都出了不少的勞軍銀子，夠你們平難軍花銷一陣了。你們倆位主官莫非不要賞賜？”

丁獻看了眼段天罡，見他輕輕搖頭，不由沉吟了半晌，最后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離開座位，來到歐景川身邊，單膝跪地道：“小侄愛慕蝶兒妹妹多年，愿迎娶蝶兒妹妹為妻，懇請伯父大人成全。”

歐景川斂了笑容，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丁獻：“你想娶我女兒？”

丁獻抬頭，與歐景川對視：“對！小侄非蝶兒妹妹不娶！”

“你覺得，立了大功我就要將女兒像貨物一般賞給你？”

“歐伯伯，小侄所請與賞賜無關。蝶兒妹妹在小侄心中，就如神仙一般，此生只愿與蝶兒妹妹相依相伴，至死不渝?！?

“城主大人，獻兒與蝶兒，自小青梅竹馬，你可別做那棒打鴛鴦的事?！倍〉钪倚呛堑卣f道。

歐景川瞄了一眼滿臉笑意的丁殿忠，緊繃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好！既然你有這當眾提親的膽量，我便將蝶兒許配與你。記住，不許欺負我女兒，不許惹她生氣，否則，我饒不了你！”

“大哥竟然也喜歡二姐？這……怎么會這樣！那我怎么辦？我能喜歡二姐嗎？”段天罡的笑容凝在了臉上，神魂動蕩間，心臟劇烈抽動起來，好似一件本屬于自己的珍寶，突然變成了他人的東西，心里空空落落，難受至極。

接下來還發生了些什么，段天罡已毫無所覺，只知道僵硬著笑臉，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隨后意識便漸漸模糊了。

段天罡醒來時，只感覺頭痛欲裂，起床穿上衣物，四處張望了一番，也不知道身在何處。只依稀記得，昨夜自己似乎喝了不少酒，還有，丁獻的提親……

段天罡猛然清醒，是啊，昨天大哥已向歐伯伯提親，歐伯伯也答應了，那二姐呢？二姐會答應嗎？不行，我得去找二姐，這事必須要問清楚！可是，我該怎么問？問二姐到底是喜歡大哥還是喜歡我？我算什么？鄉野里出來的窮小子，若不是大哥二姐關照，誰會知道我是誰？倘若二姐也喜歡大哥，那我怎么辦？若是二姐喜歡我，大哥怎么辦？

各種患得患失的雜亂思緒充斥腦海，段天罡愣愣地站在床前，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有人推門進來，看見立在床前的段天罡，驚呼了一聲：“呀！段公子醒了？”

段天罡被打斷了思緒，發現是一名端著木盆的陌生丫鬟，呆呆地問道：“這是哪里？”

那丫鬟輕聲道：“這里是城主府啊！公子不記得了？昨天你喝多了，城主大人便安排你睡在客房，還讓奴婢小心伺候呢。公子先洗漱吧，早上想用點什么？”

段天罡揉了揉發脹的腦袋，搖搖頭，就著木盆里的水洗漱了一番，離開了城主府。在他走出城主府大門的時候，城主府內一個院子里傳來了嬌俏的聲音：“小姐，他走了，你真不見他？”

歐語蝶神情有些矛盾，嘆了口氣搖頭道：“罷了，見不見又有什么區別？”

“也是，歐公子一會兒就過來陪小姐去挑選首飾，被他看見了是不太合適?！?

來到平難軍營寨，里面傳來軍士們操練的號子聲，段天罡的神情仍然有些迷離，心里不斷回想著昨晚上的場景。很明顯，歐伯伯和丁伯伯早就商量好了，兩家結親也是門當戶對，似乎只有自己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