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陰陸游
- 御藥院諜影
- 越皮
- 2173字
- 2019-05-28 21:40:19
馮老大把著舵,扭過了頭,心里有些難受。
他是資深的諜報人員不假,但不是惡貫滿盈的匪類,正常人的良知尚且存在,否則,昨晚上也不會在自己的上司面前出言保護(hù)陳文波的性命。
然而,當(dāng)他眼睜睜看著陳大少爺從一位前途無量的少年郎變成了如今這副瘋子的模樣,心里還是充滿了深深的愧疚感。
懵懂丸他是曉得的,乃御藥院不傳之秘,專門用來對付一些罪不至死卻又不能輕易放過的人。
比如今時今日的陳文波。
二十年前,馮老大曾親眼看見一位犯了錯誤的同僚,被喂服了懵懂丸,從此便瘋瘋癲癲滿嘴胡話。
那個癥狀,與眼前的陳大少爺幾無差別。
直至一二年前,這位同僚的病情才有所好轉(zhuǎn),但問題是,一個瘋了快二十年的人,就算真的痊愈了,剩下的余生里,他說的話,又有多少人會相信呢?
唉!可憐喲!
馮老大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嘆息一聲,臉上裝作十分驚訝的表情,大聲說道:
“陳大少爺,你今個兒到底怎么了,怎么一覺睏醒,凈說些稀奇古怪的話語。”
此時,船艙里的眾人也覺出了蹊蹺,有好事的人已經(jīng)走到了船頭。
其中有一位名叫宋三郎的,仗著與陳半城曾經(jīng)相識,竟過來拉扯陳文波,說道:
“文波賢侄,江上風(fēng)大水急,行船頗為不易,你莫要去尋馮老大的開心,來來來,你若有什么煩惱,咱到船艙里說?!?
陳文波看著眼前的油膩中年男,見他一襲青布長衫皺皺巴巴的,滿頭長發(fā)用一塊青巾束在頭頂,說話文縐縐的。
心想,這仿古游搞得也忒認(rèn)真了,這人,也不知是與自己一樣的游客,還是旅行社的托?
不過,現(xiàn)在的他正怒火攻心,可沒有心情扯閑篇,便翻翻眼皮,身子使勁一扭,掙脫了那人的手,說道:
“什么賢侄賢侄的,你誰???屬哪根蔥啊,拉拉扯扯的想干什么?”
宋三郎一窒,暗道,這陳大少似乎得病了。
他與陳文波,說不上很熟,但互相認(rèn)識,總歸是沒有疑問的。
陳文波這孩子,雖說家世不錯,在小小的衢州城里也是小痞子般的人物,但年紀(jì)不大行事做人卻是極有分寸。
眠花宿樓,調(diào)皮搗蛋,開玩笑般的偷只雞摸個狗,甚至當(dāng)街打個小群架,這些小節(jié)目當(dāng)然是數(shù)不勝數(shù)。
然而,面對尊長,他卻是彬彬有禮,而且,或許是年歲畢竟還小,那些欺男霸女的惡事倒也從未沾染過。
總而言之,在衢州城,他是一個風(fēng)評極好的小紈绔。
但今日,怎么如同換了一人?
宋三郎怔了怔,決定替陳老爺管教管教。
養(yǎng)不教父之過。
父不在,叔伯亦可教。
他既然叫了陳大少一聲賢侄,那必須亮出點(diǎn)叔伯的威風(fēng)出來。
因而,他長袖一拂,扳了臉,兇巴巴的說道:
“陳文波,你離家尚未幾日,怎么就學(xué)會了目無尊長,如此下去怎生得了?你倘若不立刻改正,某宋三郎下月回衢,說不得就要去造訪陳老爺?shù)母?,告你一狀?!?
宋三郎叭嘰叭嘰的講著,陳文波卻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心想,特么這什么人呀?蛇精???
于是,他也臉色一扳,雙手揮了揮,氣呼呼的說道:
“我不知道你講的是什么鬼話,如果看見過我的手機(jī)和錢包,就請告訴我,如果沒看見,就一邊涼快去,別在這里嘰歪。”
這下,宋三郎真的被氣到了。
這小子油鹽不進(jìn)吶,不但聽不進(jìn)教誨,還專拿胡言亂語來搪塞。
氣死人了,老子不管了!
他一扭身子,放出一句話,便臉色鐵青的回了船艙。
這時,有位少年人,約摸十五六歲,看上去與陳文波差不多大,臉上也是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
起先,他一直安安靜靜地坐著看書,現(xiàn)在,大概是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便從艙榻上起身,手里仍舊拿著書卷,施施然走到了陳文波的身旁。
“在下山陰陸游。”
他拱了拱手,施了一禮,說道。
“有話說,有屁放,別假惺惺裝得古代人一樣,這是旅游,你還當(dāng)真了,看你年紀(jì)不大,戲倒是演的不錯,混橫店的吧?”
陳文波正在氣頭上,揚(yáng)了揚(yáng)手,語氣不善的說道。
然而,就在說完話的一瞬間,他的腦中似乎被什么東西撥動了一下,緊接著又追問道:
“你說你是誰?陸游?”
畢竟,他是主修宋史的,專業(yè)所在,就算是宋代不太出名的人,他也知道的不少,何況是一線大牌陸游,所以,條件反射下,情不自禁的就反問了一句。
“正是,在下山陰陸游?!?
陸游點(diǎn)點(diǎn)頭,鄭重其事的補(bǔ)了一句。
好笑!真好笑!
陳文波被陸游的態(tài)度給逗樂了,一時竟忘了先前的不快,心想,這仿古游特么搞得太逼真了,游客們穿著古裝也就算了,還要起個古名。
現(xiàn)在陸游有了,是不是還有秦檜岳飛韓世忠???
于是,他繞開了陸游,走進(jìn)船艙,隨便逮住一位大胡子男人,問道:
“那你就是秦檜老賊啰?”
那人頓時就被陳文波這突如其來的發(fā)問給搞懵了,臉色瞬間變得漆黑,一雙手胡亂擺著,顫聲道:
“陳少爺萬萬不可胡說,某不是秦相爺,某叫武大郎。”
“演技不差,贊一個?!标愇牟ǔN小翹大挴指,目光轉(zhuǎn)向另一位看上去膀大腰圓的壯漢,嬉笑著問道:
“那么,你就是岳飛岳少保啰?”
頓時,那人的神情變得與大胡子男人一模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差點(diǎn)就跪了,一個腦袋搖得如冋撥郎鼓,口齒不清的說道:
“嚇,嚇煞某也,某怎么會是岳,岳將軍?某,某是西門小官人?!?
切!
長得粗皮糙肉的,還西門小官人?什么玩意?
陳文波暗暗樂了一巴,意猶未盡的又想去逗弄其他人,沒想到,說時遲那時快,眾人已是哄的一聲,紛紛逃出了船倉,一窩蜂的擠到了船頭。
一邊擠,一邊鬧哄哄的喊道:
“瘋了,瘋了,陳大少爺瘋了!”
“馮老大,你快快將船靠岸,倘若任由陳少爺作弄,說不得船就翻了。”
.......
陳文波站在空蕩蕩的船艙里,看著擠滿了人的船頭,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掠過,暗道:
這些人恐懼的表情怎么像是真的一樣,這年頭,難道群眾演員的修養(yǎng)都已經(jīng)達(dá)到了這樣驚人的高度了么?
他搔了搔頭,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