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晴訕訕一笑，騎著馬從唐譽身邊走過。唐譽也掉轉馬頭，滿足地跟在鐵晴身側。

行至不遠處，一只身材健碩的黑皮野豬出現在兩人的視野里。

聒噪的唐譽自覺噤聲，鐵晴卻依舊泰然自若。她并不急于拉弓，而是緊盯著那頭拱著泥地的野豬，不發一聲。

一旦鐵晴確定好要讓箭射中的位置，將箭射出卻毫不猶豫。

但可惜的是，她還是遲了一步。

不知何人射偏的一支箭，竟落在野豬身側。

野豬大驚，瘋也似地逃走了。即使鐵晴快速射出的箭正中野豬原先所在的位置，也無奈成了空射。

唐譽深深替鐵晴惋惜，又略顯得意地說：“真可惜了，那么大一頭野豬，想必很合鐵晴胃口。不知是哪路冤家，竟掃了鐵晴興致。”

鐵晴凝神看著那支射偏的長箭，搖了搖頭。

“那人弓法還算不錯。看那箭的準頭，如果真射中那頭野豬，定能一箭致命。”

唐譽微微一笑：“鐵晴姑娘英雄相惜，不如我們去會會此人。”

鐵晴點頭同意，兩人朝著偏箭射出的方位并駕前行。

不想那射箭之人，此時同樣正騎著一匹棗紅色駿馬向鐵晴他們走來。

那是一位至多十六七歲的秀氣少年，容貌文質彬彬卻十分俊朗。穿著一身華貴的紫色袍衣，腰間系著玉帶，腰側掛著一把銀色長劍，手持一把精致奪目的寶雕弓。

鐵晴故作遺憾地說：“又是一個目中無人的富家少爺。”

唐譽在一旁驀然悲切：“鐵晴何出此言？莫不是在暗示在下目中無人？在下對鐵晴姑娘可是畢恭畢敬謙卑至極，何來目中無人一說，在下不服——”

“不服憋著。”

“遵命……”

少年來到兩人面前，自個兒先下了馬。鐵晴和唐譽不好居高臨下，便同時下馬會面。但畢竟對方還是個未及成年的孩子，便沒那么拘謹。

紫袍少年拱手作揖：“兩位兄長可是剛才射箭之人。”

唐譽忍不住笑了，向鐵晴戲謔地說：“鐵晴姑娘聽到了嗎，這位少年剛才說的是‘兩位兄長’。”

鐵晴微微轉向唐譽，目露兇光。唐譽趕緊捂嘴強忍住笑。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請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唐譽又一次搶在鐵晴前面揶揄著說：“少年年紀輕輕卻很懂禮貌。愚兄年長幾歲，稱呼我為兄長自是沒錯。但少年的眼神卻是有失水準，就如那射偏的木箭——在下身邊這位同伴分明是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小兄弟怎可辱沒斯文，同嬌柔女子稱兄道弟呢？”

唐譽的故意挑撥自然讓鐵晴火冒三丈。但更讓鐵晴感到惱火的是，那小鬼得知自己是女子之后目瞪口呆的表情。

“這……這位大姐，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少年慌張地解釋道。

這時唐譽又開始擺出一副資歷頗深的樣子教育起少年來。

“小兄弟又錯了。無論女孩子比自己年齡大多少，都只能稱呼她們為小姐或者姑娘，這是對付女孩子最基本的方略，小兄弟明白否？”

少年一臉木訥地說：“在下明白了……”

看著兩個傻瓜的對話，鐵晴啞口無言。

在忍無可忍之下，她終于打斷了唐譽的大言不慚，對那少年說：“我就是剛才射出第二箭的人，第一箭是你射的嗎？”

少年連連點頭，回想綠衫青年剛剛對鐵晴的稱呼：“這位……鐵晴小姐，剛才實在很抱歉。若不是在下射出的第一箭，恐怕姑娘所射出的第二箭必定能射中那頭獵物。”

少年的謙虛與自知之明讓鐵晴頗有好感。她笑著安慰少年：“不用這么謙虛。你這個年紀能有這種弓法已經相當不錯了。”

少年羞澀地笑了笑，誠摯地請求說：“可否請鐵晴小姐

再射一箭，在下很想近距離學習您的射箭技巧。”

鐵晴沒有作答，但用微笑回應了少年。她環視四周，很快便找到了目標，是一只快速疾跑中的白色野兔。

鐵晴仍不急于拉弓，而是先讓目光跟著那只野兔奔跑，感受著野兔的跳動。待她的雙眼徹底鎖定目標之后，拉弓便射，不加猶豫。

箭瞬間命中白兔，少年和唐譽皆瞠目結舌。

少年被驚得舌頭打卷：“請、請鐵晴小姐再演示一次！在下眼拙，實在看不懂其中精妙——”

鐵晴搖搖頭：“想要提升弓法，光看是沒用的。你再射一箭試試。”

“在下……不敢在鐵晴小姐面前獻丑。”

唐譽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這孩子，實在不懂女人心思。鐵晴姑娘要你射一箭，是想從中指點你，懂嗎？”

少年喜逐顏開：“請鐵晴小姐賜教。”

說完便認真地尋找起獵物，發現不遠處樹根旁趴著兩只刺猬正在嬉戲。

少年信心十足地拉緊弓弦，聚精會神地瞄準其中一只刺猬好長一會兒。等到有十足把握之后，才放開弓弦。

箭飛快掠過空氣，但只射在離刺猬半寸不到的樹根上。兩只刺猬卻毫發無損，豎直身上的刺飛快逃進樹洞。

少年失望地嘆了口氣，唐譽卻對少年欣然稱贊：“少年好弓法，雖沒射中獵物，但只是運氣不好。只要再近一些，肯定能精確命中。”

鐵晴看著少年執弓的姿勢，雖然頗為贊許，但還是十分嚴格地說：“若是在戰場上，即使偏差半寸，也是性命攸關。”

少年輕輕放下寶雕弓，慚愧地低下了頭。

看著少年失落的模樣，鐵晴輕嘆一聲，莞爾一笑說：“想聽我幾句衷告嗎？”

少年期待地點點頭。

“看中獵物之后，先仔細觀察獵物，然后拉弓。拉完弓后，便不要再作猶豫，快速射出——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少年重復著鐵晴最后一句話，認真地品味著其中精髓。

鐵晴含笑點頭，想起已耽擱許久，便準備上馬繼續前進。

但唐譽這時似乎發現了更讓他感興趣的東西。

“鐵晴可否再等一會兒，唐譽還有一事，想和這少年多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