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馬和白馬關(guān)系很好。只要兩位主人落腳歇息，它們便湊到一起互相蹭著對方。

離開了車水馬龍的興昌城，鐵晴跟隨諳熟路線的唐譽向著朝明城的方向前進。

騎馬奔馳了兩天三夜。到了第三天清晨，太陽初升不久，兩人重新上路。

剛離驛館不遠，鐵晴便發(fā)現(xiàn)路的正前方出現(xiàn)了一大片白楊樹林。

她拉緊馬韁停住了棕馬，向四面瞭望。除了南邊的林子，東西方向只有一望無際的平原。

“確定這條路沒錯嗎，唐大少爺？”

“鐵晴姑娘大可放心。唐譽路經(jīng)神裔峰少說也有四五回了。穿過這片白楊樹林，再向東行進十幾里便是朝明渡口。再由渡口乘船向南劃行百余里，便能到達鐵晴姑娘朝思暮想的神裔峰了。”

唐譽稍作停頓：“但在下其實更建議先到朝明城去轉(zhuǎn)轉(zhuǎn)。朝明城現(xiàn)下正在舉行三年一度的御林比武大會，由皇帝陛下親自主持。朝明城自古便是華朝皇帝離宮之所在，城中繁華比起興昌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們何不先到朝明城一覽比武大會之盛況，稍作歇息，再啟程前往神裔峰也來得及。反正……神裔峰就擱在那，總不至于飛走吧。”

“我看唐大少爺想看比武大會是假，想看城中美女是真。不如鐵晴和大少爺就此別過，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如何？”

“鐵晴姑娘莫要生氣，在下也只是提議，切莫當真。姑娘您看，咱倆同行多日，朝夕相處，卻還不如兩匹馬兒親密。在下陪同姑娘一路走來，看姑娘時時心不在焉，應(yīng)是心中總有懸在心頭的煩惱。鐵晴姑娘不如將煩惱說與我聽。唐譽雖然愚鈍，卻愿為姑娘分擔煩惱。”

鐵晴訕訕一笑。她和唐譽相處多日，雖然這個富家少爺是個話癆，還有些好色，但確實對自己百般謙讓體貼，也時常逗得自己發(fā)笑。

和鐵帆團那群粗枝大葉的野小子比起來，唐譽確實有趣得多。

但每當鐵晴不經(jīng)意問起唐譽的身世時，唐譽便總是支支吾吾找茬回避。正因為這樣，鐵晴對唐譽多少還是留著點警惕。

“我只是覺得，唐公子多少有點像我小時候的弟弟。”

唐譽喜逐顏開：“真的嗎？要是能有鐵晴姑娘這么一位俠女姐姐，就算讓唐譽少上十年陽壽唐譽也心甘情愿。”

鐵晴顧自陷入回憶：“我弟曾經(jīng)也想學習飛行之術(shù)。只是他不愿學習御劍，他更加向往能像龍族那樣，半日之內(nèi)便能翱翔千里……”

“鐵晴姑娘的這位賢弟，當時年齡應(yīng)該還很小吧。”

鐵晴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那就難怪了。古老龍族早在六百年前便已銷聲匿跡，傳說自天地災(zāi)變之后，龍族在東土氣數(shù)已盡，便跟隨著龍族的故主神裔一族的腳步，遠離東土而去。唐譽已年紀不小，自然羨慕少年郎們天真的幻想，但也早已過了白日做夢的年齡——那鐵晴姑娘的弟弟后來怎樣了呢？”

鐵晴頓時不知如何回答，默默地嘆了口氣，含糊地說：“男孩終有一天會長大，就和姐姐不親近了。”

唐譽不贊成地搖頭：“鐵晴姑娘雖然氣質(zhì)如同男子……姑娘別生氣，唐譽知錯了……在下的意思是，鐵晴姑娘畢竟是女子，不懂得男兒的性情。男兒幼時頑劣，喜好冒險刺激。而女子多半含蓄，因此男孩子多半不愿接近女孩兒。而隨著年齡成熟，頑劣少年成長為穩(wěn)重的男子漢，便會開始懂得憐香惜玉，對姐姐的態(tài)度自然也會溫順許多。”

鐵晴暗自回想著鐵俠從小到大的成長，還真像唐譽說的那樣，小時候總是對她愛搭不理的，長大后卻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不僅不再和她頂嘴，還總是謙讓著她。

但鐵晴終究沒有將鐵俠最后的遭遇告訴唐譽。

他們騎著馬繼續(xù)往前走，進了白楊樹林。白楊樹雖然很高，葉子卻比較稀疏。即使穿行于林間，光線仍十分明亮。

這時唐譽又想到了逗鐵晴的新點子。

他打趣地說：“鐵晴姑娘，這林子絕對是試弓的絕佳場所。在下多次經(jīng)過此林，林間野獸奇多。鐵晴姑娘新弓在手，不如和在下打個賭。輸贏在次，權(quán)當滿足在下的小小頑劣，鐵晴姑娘意下如何？”

鐵晴無奈地嘆了口氣，訕笑著說：“說說你的鬼點子。”

“鐵晴姑娘行俠江湖，又特地命在下備弓，想必弓箭技術(shù)非比尋常。在下冒死和鐵晴姑娘打賭。若鐵晴姑娘能在這白楊林中五箭之內(nèi)射中三只獵物，便是在下輸了，鐵晴姑娘所欠唐譽的銀錢則一筆勾銷。”

“此話當真？”鐵晴挑起眉毛。

“唐譽決不食言。但還有一個條件。如果鐵晴姑娘在五箭之內(nèi)無法射中三只獵物，那就得算鐵晴姑娘輸了。”

鐵晴嫣然一笑：“如果是我輸了，又該如何？”

“唐譽說了，請鐵晴姑娘千萬別動怒。若是鐵晴姑娘輸了——就請鐵晴姑娘替在下寬衣三日。在下絕無冒犯鐵晴姑娘的意思，只要在下每晚入睡前由鐵晴姑娘替在下寬衣即可，不知鐵晴姑娘意下如何？”

鐵晴二話沒說，拔出弓箭，拉弓上弦，對準了唐譽。

“看來唐大少爺全都計劃好了，又何必再問我呢？”

唐譽冷汗直流，拼命擺手辯解。

“鐵晴姑娘別激動，在下絕無歹意，姑娘快放下弓箭——！”

綠衫青年話音未落，鐵晴已射出飛箭。

唐譽絕望閉眼，但那支飛箭卻分厘不差地穿過唐譽頭頂，離唐譽的頭發(fā)不到一寸距離。

只聽“咚”的一聲，箭筆直插在唐譽正后方的樹干上，箭頭插著一只瀕死的麻雀。

鐵晴挑逗地說：“怎樣？還要賭嗎？”

唐譽聲音發(fā)顫，卻露出了由衷敬佩的表情：“姑娘果真神射！不過——哎，看來在下的錢是收不回來了。”

鐵晴滿不在乎地說：“你還可以選擇不賭。”

“不。在下堂堂男兒，言出必踐。姑娘不必替在下省錢，盡管射箭。在下有幸能參與如此神射的賭局，也算不枉此生。”

“你出門時嘴上是不是抹蜜了？”

“讓鐵晴姑娘見笑了……”

“別再叫我姑娘了，叫我鐵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