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點破
- 請將軍開恩
- 唐培里儂
- 3416字
- 2020-04-13 07:39:46
林客行戰死的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朝廷上的大臣關注更多的卻是十萬蠻族大軍被擊退的事實。
肉眼可見的,幾乎人人都松了口氣,尤其是宋將軍。
宋將軍宋武自知自己手下的兵力雖然數量上和林家軍有的一拼,但更多的其實都在京城里養爛了,要是真的送到戰場上去,絕對沒有林家軍那般實力。
因此一聽蠻族十萬大軍越過北河進犯,宋武出了一身冷汗。
慶耀帝聽聞戰報,雖然痛心丟失了一員大將,卻也松了口氣,喜上眉梢。
他追封了林將軍大筆慰問賞賜,卻并沒有給林客行封王。林勝繼位林將軍的將軍之位,在血洗北河之戰中所有犧牲的將士全部封賞,并下令天下人為林家軍悲緬帶白花,放孔明燈,夜里點燭。
另外一封來自林勝的信隨后到來時,朝廷上下一片嘩然。
林勝在信里寫,此戰役宋家七子左腹功不可沒,戰功已有,對林家的恩情亦有,通篇下來,便是好好的說了一通左腹到底立了多大功,大概意思下來,便是倘若沒有左腹在,這場戰役未必能贏。
也不管是不是林勝有夸大嫌疑,但是這么寫了,朝廷上下一片嘩然,紛紛噓唏。
而距離這個曾經被天子夸為英才的少年被派去西北之地,也不過不到一年而已。
十六歲的少年,立了如此戰功,誰人還敢說當年天子的眼光有錯?
宋將軍的臉色不大好看,但是又不得不跟著干笑。
柳鐸倒是若有所思,尋思當初有好好拉攏果真是正確的,現在看慶耀帝的意思,似乎也對這少年頗為滿意。
皇上果然是心里滿意的緊,忍不住都泛上了些許弧度在唇邊。“宋愛卿,貴府果真出英才。”
是愛卿,不是將軍。
宋武自然是渾身驟然繃緊,抿了抿唇扯出笑來,低頭行禮。“陛下過贊。”
慶耀帝點點頭,摩挲著下顎沉思片刻,細細下令吩咐了對左腹的賞賜之后,直接就封了個正四品的軍銜給這個少年。
這令一出,眾臣嘩然,甚至柳鐸都愣了愣。
“陛下,縱使英才不錯,可也不過是一介少年罷了。”一個老臣上前行禮,“此官職是否略微不妥?”
“那換你上陣面對十萬蠻族大軍?”慶耀帝斜了眸子過去,瞇了瞇眼沉聲說道,唇角勾著卻并無笑意。
這話撂下去,便無人吱聲了。
宋將軍咬咬牙,再度跪下行禮。“陛下,七子的確是太過年幼,僅憑一次戰功便封了如此職位是否有些許……”
“從未聽過對封官加職有不滿的,宋將軍可是對自己府上的孩兒有擔憂其不能勝任的心思?”
聽聽,這就從宋愛卿變成宋將軍了。
宋武哪敢應下,這要是說了是,那豈不是當眾說皇上眼光不好,非要讓不能勝任的人當官?給他宋武幾個膽子也不敢!
因此他支吾著,咕噥著非也,非也,又退下了。
見無人反對了,慶耀帝便揮了揮手,就此定論了。
其實封了正四品軍職又如何,實則也就是個閑職罷了,并無多大威脅。自古帝王愛才子又忌才子,恨不得利用好利刃,卻又處處提防利刃反過來傷害自己。
因此左腹這個人,慶耀帝打算還是先掂量著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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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柳鐸回府了,把這消息帶了回去。
老太太之后面露土色。她當初下令打了左腹的時候可沒想過他會就此一飛沖天,還是一戰成名,一舉登上正四品的位置。
若是以后公報私仇,可謂是多有隱患。
想到這里,老太太不禁把憂慮和柳鐸說了。柳宰相聽了連連搖頭。
“未必。雖然是正四品,但也不過是個閑職,實則并無多大權力。陛下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不會直接把利刃裝飾的太好,又不能冷落。安慰的頭銜罷了,母親不必太擔心。”
柳鐸是何許人也,那可是當朝宰相,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皇上的心思,他只要聽上一兩句,便心知肚明了。
這也就是為何他可以在這位置上呆這么久,還能是皇上眼前的紅人。
老太太卻還是心有顧忌,唉聲嘆氣。
柳舒青聽了小竹偷偷過來說的消息,笑了笑,倒是并沒有太大的驚喜。她早就知道會封官,這和上輩子并無區別。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必須勸父親,不能對左腹的母親下手。
不過首先,柳舒青還是坐下來,認認真真的寫了將近三頁的信給左腹。
噓寒問暖,擔憂之情,抒發的淋漓盡致。她想了又想,改了又改,最后才謄寫了一份最令她滿意的,又拿了個她新做的荷包一并放在信件里,這才遣派人送了出去。
等著這些都做完了,她才起身去尋自己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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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鐸和老太太談完之后便回了自己書房。剛進屋,柳鐸就覺得不對勁,四下看看,一下就察覺出了格局像是被人翻動過了。
他頓時警惕起來,剛想開門問問侍衛,就聽見書房門口傳來了清脆的聲音。
“爹爹!”
定睛一瞧,柳鐸下意識的就露出了笑容。自己的女兒出落的愈發亭亭玉立,放誰身上不高興?他打開門來和藹的笑著,看著自己像一陣風似的撲向自己。
“青兒多大了,還沒羞沒臊的抱爹爹啊?”
柳舒青癟了癟嘴,拉著柳鐸袖子不撒手,直往屋里拽。“多大了不都是爹爹的閨女嗎?”
柳鐸苦笑,可又拗不過自己閨女,只好跟著一并進了屋子去。
小丫頭反手把小竹和侍衛一并都關在了門外,眼神在門口轉了半天,謹慎的確保沒人在偷聽,這才轉頭撲向自己爹爹的書桌。
柳鐸好笑的看著自己女兒一點大家閨秀模樣都沒,心里不知道是該覺得生氣還是欣慰自己閨女的活潑,只好開口。“青兒可是有話要和爹爹說?”
柳舒青在桌前定定的看著自己父親,也不點破,反倒是輕輕問了嘴。“爹爹,倘若柳家站對了下一任儲君,是否是好事?”
聞言,柳鐸嘴角的笑僵了僵,旋即彎下了弧度,定定的看了看自己閨女,卻沒有從那張略顯青澀的稚嫩小臉上看出任何端倪。當朝宰相沉吟片刻,旋即又恢復了之前的笑容,語氣里盡是輕松的意味。
“怎么,青兒想當太子妃?”
是打趣,也是試探。
柳舒青搖搖頭。“青兒什么也不想當,就想當爹爹的好閨女。”
柳鐸又好氣又好笑。“總歸是要嫁人的,現在來和爹爹撒嬌,可還是太早了點兒。”
小丫頭沒移開視線,反而是沒頭沒腦的悶聲道了句。“爹,女兒覺得,這次蠻族的事是有蹊蹺的,爹爹還是別因為什么流言蜚語,敗壞了自己的人緣比較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柳鐸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是聽出來了。他神情漸漸嚴肅凝重了,半晌后才淡淡開口。
“你翻了爹爹的書房。”
沒有昵稱,只是冷冷的一個你字。
但是柳舒青沒有退縮,反而是迎著自己父親驟然冷下來的目光望去。“正是。”
柳鐸定定的看著自己女兒,神情復雜,甚至有了幾分淡淡怒意。“為何?”
“說出來爹爹可能不信,但是女兒自從三年前遇見宋家七子左小郎君起,便知其人并非好惹之輩。”柳舒青從來沒有被自己的父親用這種目光看過,但她必須硬著頭皮,壓低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如今左小郎君又立了戰功,可京城名門世家中誰人不知,宋家養子的生母是個胡人?宋將軍也正因如此,才會早些年如此苛待左小郎君。倘若不是三年前那場荷花祭,他又怎會有今天的出頭之日?”
柳鐸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用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女兒,像是在揣測她這一番話的意思。
柳舒青咬咬牙,豁出去似的說了她在金恩寺偷聽到王氏的話,把葫蘆笛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又點破出王氏歸娘家“照料重病的王尚書”已有小半月未回柳府。
果不其然,葫蘆笛這事兒一抖出來,柳鐸的臉色都變了。
他迅速的轉頭瞥了一眼門口,緊接著壓低聲音。“此事可真,并非胡言亂語?”
柳舒青鄭重的點點頭。“女兒親耳聽見,絕無作假撒謊可能。”
她頓了頓,咬咬牙緊接著說了下去。“如今十萬蠻軍壓境的危機已過,可圣上必然已成驚弓之鳥,疑心大起。倘若這時候開始橫掃檢查京城內部的細作,左小郎君的母親只會被要挾。圣上為了讓左小郎君賣命,是絕對不會放手如此一個棋子的。可是爹爹,您要想清楚,左小郎君是雙刃劍,也是鋒利無比的毒刃,此事要是貿然出手擔了責任,將來……將來想必是要被記恨的。”
柳鐸定定的看著自己女兒,神情古怪,像是不認識柳舒青了一般。
柳舒青也不躲,只靜靜地迎上自己父親的目光。
半晌后,柳鐸才遲遲開口。“青兒,你是如何知曉這些的。”
誠不怪他懷疑,柳舒青區區一個深閨大小姐,又是如此嬌慣的性子。雖然三年前就已經改了許多脾性,但也不至于像現在這般,目光放的這么遠。
且他細細一想,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甚至隱隱讓他覺得,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
如此一來,他就更懷疑自己的女兒,是不是有人托了話。
柳舒青搖搖頭,只低聲說道。“不管爹爹信不信,但女兒的確是無人教授便自己曉得的。硬要說的話……還請爹爹原諒女兒的妄言,只能說是天道。”
廢話,不說是天道,還能怎么讓自己父親相信?
柳舒青乖乖的把那封藏頭信遞了過去還給柳鐸,垂著頭,視線盯著自己鞋尖不動。“女兒不會害爹爹,也不會害柳家。只是無論如何,請父親絕不要參合此事,也請父親盯緊二太太的動向罷。”
其實柳鐸聽到葫蘆笛的時候,不論此事真假,他都必須要盯緊王氏了。
一想到胡人這事兒,他就頭疼。
柳鐸拿過了柳舒青遞過來的信,長長的嘆了口氣。
京城要變天了。
“爹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這番話,到爹爹這里為止,切莫再與他人多說。”
“青兒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