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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徹夜蟬鳴

  • 請將軍開恩
  • 唐培里儂
  • 2612字
  • 2020-04-01 11:42:56

柳舒青固執(zhí)的抓著左腹的手。那是雙和少年年齡不符的手掌,已經(jīng)起了繭,摸上去厚實(shí)粗糙,大約是干過許多粗活,又握過兵器。她沉默的拽著左腹的手,拿出金創(chuàng)藥就要撩開人袖子。“我說不要,你別動。”

左腹力氣比她大上許多,在袖子被她拉起來之前就狠狠抽回了胳膊。“不需要。而且男女授受不親,別碰我。”

“是我主動握你的手,不算沒規(guī)矩。難不成你還覺得自己會吃虧不成?又不是閨房大小姐。”柳舒青說著,伸手又去拽人胳膊。“你再動就真的傷好不了了,你不在意你自己的手會不會因此廢掉么?”

那幾個(gè)小廝仆役打的狠了,往左腹身上下板子的時(shí)候壓根沒只往后背打,是被宋峰教唆著,好幾下打上了他胳膊。

其目的就足夠明顯了,就是想廢掉左腹的手。

左腹眸色一暗,安靜的坐了片刻后才慢吞吞的伸出右手過去,被柳舒青一下子就摁住了,撩開袖子開始往青紫烏黑的淤傷上擦藥。她一邊擦一邊喋喋不休抱怨著,說的碎碎念都是在指責(zé)宋家兄弟的不公。

左腹靜靜地坐著,借著月光,在她單方面的抱怨中沉默的打量她。

小姑娘看起來氣極了,磨著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左腹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氣成這樣,那往日被嬌慣的囂張跋扈的眉眼現(xiàn)在擰著卻在替他打抱不平,想想都覺得讓人訝異。

不過這感覺也不討厭便是了。

左腹想著,垂下眸子,腦海中閃過自己不久前在佛經(jīng)上讀到的,關(guān)于輪回轉(zhuǎn)世,關(guān)于頓悟慧眼的事,不禁又忍不住瞥了柳舒青一眼。

有可能嗎?

他先是暗暗把念頭壓下去了,忽的低聲倒抽一口冷氣。

柳舒青捕捉到了這一聲不大的悶哼,立刻停下了上藥的東西,頗為關(guān)心的詢問。“弄疼你了嗎?抱歉。”

“……沒事。”左腹決定先把這個(gè)想法壓下去再說。他看著小姑娘給自己一整條胳膊都抹了活血化淤的藥油之后,又忙活著擦掉血痂上止血藥,又拿出繃帶來,滿是一副要把他的胳膊捆成粽子的氣勢。

他立刻不動聲色的往回抽手。“可以了。”

“不行!要綁繃帶!”柳舒青下意識拔高了聲音,柴房門外頓時(shí)傳來小竹受到驚嚇的嗚嗚聲,她便立刻又壓下了聲音嗔怪少年。“不然傷口會爛開的,你的手和胳膊都很重要吧,要好好對待才行。”

她自顧自的拉過左腹沒多加反抗的胳膊,一圈圈的纏著。

雪白干凈的繃帶纏緊了少年傷痕累累的胳膊,一直到他掌心。柳舒青觸到對方略略蜷縮的手指的時(shí)候不禁一怔,手上動作一停。

斷指的記憶這時(shí)又再度襲上。

那份鉆心剜骨的疼過了兩世,還這么深的刻在她身上。

柳舒青垂眼呆愣住了。為什么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對他痛恨惡絕呢。

為什么現(xiàn)在還能這樣心平氣和的幫助他,僅僅是為了討好嗎?還是說不愿意殺他以絕后患?

此刻看起來過于單薄的理由似乎不足以支撐柳舒青進(jìn)一步的動作,她靜靜地跪坐在柴房的地上,體溫似乎逐漸冷了下去。她在猶豫,在矛盾,在自我迷茫中忘記了自己在做什么,就這樣握著纏了一半的繃帶呆住了。

左腹瞥了她一眼。雖然不知道她心里在進(jìn)行著什么糾結(jié),他還是伸手過去握住了剩下的繃帶,從她手中拿了過來。

被那雙溫?zé)崾终婆龅降乃查g柳舒青一下子回神了,她張張嘴,啞口無聲的看著左腹從她手中拿走了藥油和繃帶。“抱歉,我剛才……”

“沒事。”這是他第二次說沒事了,但是卻沒有任何暗含的意味在里面,甚至沒有一絲好奇。“謝謝你。”

這一聲道謝是那樣輕松平常的就脫口而出了,柳舒青甚至過了片刻后才反應(yīng)過來。

她頓時(shí)露出了好不掩蓋的驚訝。“……沒什么的,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左腹也沒去好奇追究為什么她會說這是應(yīng)該的。他已經(jīng)在心里接受了柳舒青被神佛洗滌了身心的說法,權(quán)當(dāng)她是個(gè)改過自新的人類來看了。

也可能不是人類,也可能是哪路子的妖怪奪舍。想到這個(gè),他又斜了一眼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小姑娘。

柳舒青沒注意到他的視線,她自己還在糾結(jié)自己的這份善意的起源到底是何處。

說是為了日后好過,似乎總顯得單薄,并不至于讓自己在一聽見左腹受罰了就焦急的飛奔過來。

她還在糾結(jié)著,左腹忽然就開口了。

“五歲的時(shí)候,我爹戰(zhàn)死了。”

他說這話的時(shí)候神色平常,似乎說的事與他毫不相干似的,甚至沒有抬眼看柳舒青一眼,只是垂著頭在另一條胳膊上擦拭著藥油揉捏淤血。

“我娘說,他救了宋將軍的命,是死士中最有骨氣,最忠心的那一個(gè)。但我經(jīng)常想不明白,為別人去死,到底有什么值得驕傲的。”

“他對宋將軍有恩,對宋家有恩,卻對我和我娘是絕情絕義的拋棄。因?yàn)樗懒耍晕液湍锊艜娜嘶h下,看別人臉色過日子,假惺惺的像是施舍恩惠于我,實(shí)則卻待我如街邊臭狗。”

這是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柳舒青聽左腹親口講出關(guān)于他自己的事。她沒說話,只是安靜的跪坐著傾聽。

她有預(yù)感,或許等左腹講完,她就能明白自己糾結(jié)的答案了。

“我不恨他,盡管是他害得我和娘落得這個(gè)境地。但我沒有恨過我爹。同樣,我也不覺得他是個(gè)多么偉大的人。但多虧他,我才能明白一個(gè)道理。”

他纏好了繃帶,拿起藥油的瓶子緩緩擰緊瓶塞。少年的黑眸如墨,漆黑的看不出情緒,仿佛一灘寒冷的死水,在淡薄的銀色月光下,映照出他內(nèi)心深處的荒野。

“死是很容易的事情,也是最懦弱的事。不論如何,我都會活下去,就算只剩我一口氣,我也會撐下去。”

說到這兒,他深深的看了柳舒青一眼,隱晦復(fù)雜的感情或許他自己都不懂。

“……但是除了娘以外,從來沒有人希望我能撐下去。”

“你或許是第一個(gè)。所以,謝謝。”

這時(shí)候柳舒青忽然就明白了。

她知道自己這份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感同身受一般的迫切情緒有何而來了。

是她之前太過于糾結(jié),非逼自己相信是因?yàn)橐覀€(gè)未來靠譜的大樹保佑柳家。卻不想,自己這一世從另一個(gè)角度看去,對左腹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有了不一樣的體會。

被人輕蔑貶低,被人唾棄辱罵,自尊被人視為無物,眾人皆冷眼看自己笑話,等自己去死。

這不正是和自己在冷宮做十五年棄子是一樣的嗎。

或許她早就心有同情,卻因?yàn)榍耙皇缹ψ蟾沟目植肋^于畏懼,縱使自己已經(jīng)在下意識的善待他,卻還逼自己相信這是為了以后保護(hù)柳家。

不是想要保護(hù)柳家,是想要保護(hù)他。

就像當(dāng)年在那紅瓦磚墻后,面對著永遠(yuǎn)不會打開的門,期待著有人會帶自己離開一樣。

想到這兒,柳舒青不禁又有些黯然。

左腹或許意識到了,他斟酌了片刻后開口。“這里冷,你回去吧。”

連左腹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已經(jīng)放的如此柔和了。

“我想呆在這里。”柳舒青忽然開口。

“回去。會被老夫人責(zé)怪的。”左腹還沒頭昏到那個(gè)地步。

“不要。”柳舒青挪過去擠在左腹旁邊找了個(gè)雜草堆的厚的地方,漂亮的裙子立刻沾上了灰。她側(cè)首笑盈盈的看著左腹,頗為俏皮的歪了歪頭,露出潔白貝齒咧開笑容。“我得確保你活著呀。”

少年看著那笑容,仿佛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個(gè)夜晚似乎也變得溫柔了些許。春蟬早叫,徹夜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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