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就這里好了。”林裊裊沿著一路的攤子走，又幾步便到了一個相較而言稍顯偏僻的小橋角落。

蕭行止跟著她的動作也俯身，將手里的布包放在她面前，挨個兒拿出里面的河燈。

這下又輪到林裊裊犯難了。

先放哪個好呢？

林裊裊思忖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干脆閉了眼睛，隨手抓了兩個河燈又睜開了眼。

“咦，”林裊裊先是欣喜，又神采奕奕地對著蕭行止揚了揚手里的鴛鴦燈，“手氣好吧~”

“許什么愿好呢……”林裊裊接過了蕭行止手中燃著的蠟燭，凝目點燃了河燈上的燈芯，喃喃了兩聲，又轉頭眨了眨眼，問道，“這河神，能滿足幾個愿望呀？”

蕭行止目光灼灼地望著她，許久才回復，“不要貪多，心誠則靈。”

不要貪多？

那幾個算多呢？

林裊裊若有所思地又悄悄瞅了蕭行止好幾眼，三個愿望的話，應該也不算多吧……

學著蕭行止的動作將河燈穩妥地放進護城河，又有模有樣地閉上了眼，跟著自家王爺所言虔誠許愿。

愿親人安康，

愿國泰民安山河穩固，

愿林裊裊……與蕭行止永不分離。

少女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微微抬眸，瞧著那相依相傍的兩盞河燈在清流中飄零，隨著晃動的燈光而搖曳遠去。

蕭行止將她唇上搖搖欲墜的假胡子稍稍按貼合了些，輕聲問道，“許了什么愿？”

“這個怎么能說呀？”林裊裊晃了晃腦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一本正經地小聲道，“說出來就不靈啦。”

時至夜晚，原本不算亮堂的天早已暗了下來，街沿布置好的景致逐漸變得更加明亮輝煌，百姓人家門外也皆是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林裊裊與蕭行止二人也跟著上了橋，站在上方俯觀著河里飄搖著的密密麻麻的河燈，不時還總有盛著百姓美好希冀的兩盞花燈相碰撞，一邊一直觀察著的人們吵著嚷著，硬是要撞上自己燈盞的花燈主人討個說法。

這些人滑稽的樣子叫林裊裊看了去，倒是惹得她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過沒過多久，這座小小的橋上也被人發覺，漸漸有人走了上來，站在橋上觀著景致。

幾個婦女手里攥著邊果，不斷聊著誰家的姑娘小子又到了成婚之年，自家的孩子又多久未回家探過親。

眼見這幾人家長里短扯了半把個時辰，林裊裊也在躲在一旁佯裝與蕭行止交談不停偷聽著，那其中一個婦女卻話鋒一轉，突然提及了洛城最近的大事件。

“你們聽說了沒，”那婦女一臉神秘，咬了口邊果，殼子往地上一吐，“那方家最近不是倒了嗎？你們可知這其中究竟是為何？”

“還能為何啊？又是那些生意人之間的明槍暗箭，估計是惹上了哪個有權有勢的官爺，被踩尾巴了唄！”倚在橋邊的婦人揮揮手，沒當回事兒。

另一位鳳眸狹長的婦人卻全然不贊同，“哪能啊，這洛城誰不知道民不與富斗，富不與官斗，那方老爺雖說是囂張跋扈不長眼，也不能說是惹上了哪家官家呀？你瞧瞧，哎喲，那方老爺，那慘樣，嘖嘖……”

這倒不假，林裊裊撐著腦袋撫了撫自己的假胡須。

她家姑父也真是夠狠，不單單是以欺男霸女勾結官府的名義加以方昌成與王山二人頭上，還似乎在暗地里鼓動了不少以前被方家及南衙欺凌過貧苦百姓聯名簽下百人書，最后那兩人嘛……

倒是抄家又革職，還免不了牢獄之災，就連那堂堂吏部尚書孔見濘的二姨娘方蘭都被安了個什么罪名落進了監牢。

林裊裊倒是沒有親眼見著這兩混賬被押禁之時的模樣，不過那哭鬧叫喊的狼狽樣早也有在場的好事百姓繪聲繪色地傳了個老遠。

這奸官惡霸齊齊被抓，確是讓這些老百姓的心底快活得不行。

不過不得不說那王長甫可還真是家底雄厚，據說抄家之時連素來負責此事的官吏都被驚了一把，看來他在職這些年可真是沒少以權謀利啊。

倒是為國庫做了那么點兒小小的貢獻……

倚靠在橋邊的婦人卻又反駁起來，“那興許是哪個與官家結親的商賈呢，瞧瞧那楚家二公子，說是要和蘇家大小姐定親了？這消息洛城可是傳得沸沸揚揚的，你還不知道呢？”

鳳眸婦人似乎是覺得有些道理，然而仍在小聲喃喃，“那抓南衙門的頭頭做甚？”

“哎呀行了，你們啊，都瞎胡亂猜呢！”起先挑起話題的女人這才止住了二人的爭執，清了清嗓子，神色得意道，“你們可別給別人說啊，這也是我那之前在南衙當差的侄子看我是自家人才說來，你們啊，切莫傳出去了！”

林裊裊有些無語，這婦人嗓門兒如此之大，生怕誰聽不見似的，還會擔憂事情被傳出去？

“就是啊……”那婦人也象征性地壓了壓聲音，“方老爺之前要娶個貧農家的姑娘，這你們都知道吧？我侄兒說呀，那姑娘不知何處認識一高人，愣是在成親前一晚上將她從方府劫了出去，你們說說，這方老爺，能忍這口氣嗎？那可不得巴結巴結王大人，讓他給做做主啊，是吧。”

說著，還做了個數銀兩的動作。

“你可別說那高人，哎喲，偏還是個小姑娘，那方老爺啊，說是要治她的罪，卻是想要強迫這姑娘同那貧女一齊嫁入方家。誰承想啊，那洛尹大人偏偏去了南衙視察，好好審查了此案，愣是這群雜碎給一鍋端咯！”

“真的假的？”另外兩個婦人面面相覷，鳳眸婦人隔了半晌只憋了句，“這單槍匹馬的，說從方家搶人就能搶出來，那姑娘還真是不俗之人，莫不是哪個隱士高人下山的弟子！”

“這我就不清楚了，”那婦人跟著點了點頭，“我那侄兒呀，不清楚具體之事，給我也便只說了這么點兒！不過戚大人倒真不愧是我們堂堂洛尹，辦事能力那真是妥當至極，這一下子，可是為民除了兩大害呀！”

“誰說不是呢？”

“就是就是。”

見這幾人差不多也聊到末尾，林裊裊也算是聽得盡了興，趁著更多的姑娘小姐涌上來之前，趕緊拉了拉蕭行止的衣袖，從另一邊下了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