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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高閣霧眉斷新顏【下】

  • 江河隱夢
  • 落想想
  • 4823字
  • 2019-07-11 20:08:23

街上的人幾乎都已經歸家了。

清冷的微風吹拂著顧相隱的面龐。她無奈地看著江云深背上的顧長念,此時的顧長念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王宮亥時一刻就已經下鑰了,而現在天色已暗如果現在回宮八成會被宮中夜巡的侍衛當成反賊捉拿。

顧長念大醉,江云深又僅僅入了兩三次宮,宮里的人對他多半是陌生的。

而顧相隱雖逃宮逃得不少,但平日里足不出戶,最多去去戲臺子逛逛御花園,除了秦胤那支隊伍,宮中的軍隊很少有認得她的。這大晚上的去翻宮墻,未免太過鋌而走險。

顧長念毫不客氣地用拳頭捶著江云深的后背,示意江云深將他放下。

“嘔—”顧長念扶著墻。這是他今晚不知第幾次酒吐了。

“再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江云深拍拍他的背望著顧相隱,語氣頗為無奈。

“這……”顧相隱只能與他面面相覷,她實在也找不出法子。

江云深向四周張望,目光停在了某處。他輕挑嘴角,心中謀生一記。

“若公主不介意,今晚就暫且在客棧歇上一晚吧。”

顧相隱猶豫了,她蹙眉看向不遠處的一家客棧。

據她所知,這是韻京城唯一一家客棧。

她準備開口拒絕,畢竟她和江云深也不熟,而顧長念也是醉得不省人事,要是江云深是個圖謀不軌的放蕩公子,那她豈不是很危險……

可是現下也無其他辦法。顧相隱輕咬著嘴唇猶猶豫豫,半晌她才開口:“好。”

客棧內,老板正撥弄著算盤精心計算著今天的收入。見到江云深進來了趕緊笑臉相迎,恭敬地迎上前去。

“客官這么晚了,想必是來住店的吧。”

江云深點點頭,從袖里拿出一袋銀錢遞給老板。

老板接過后,掂了掂分量頓時眉開眼笑,可江云深下一句話讓老板的笑僵硬在臉上。

江云深指了指身后的顧相隱和顧長念:“我們需要兩間客房。”

老板難為情地開口:“客官,實在不好意思,今日小店只剩一間空房了。”

此話一出讓顧相隱愣住了。

她本以為江云深會拒絕老板,說再想想辦法,沒想到江云深直接說好,定下了那間空房。

“喂……”顧相隱走上前去,拽了拽江云深的衣角,“這樣怕是不妥……”

江云深輕笑,他盯著顧相隱看了好一會兒,眼神中盡是溫柔。

可顧相隱也是個眼明心亮的人,她望進江云深的眼里,她看到了他眼睛最深處一片淡漠。

被他盯久了讓顧相隱覺得渾身不自在,她聳了聳肩,轉身扶起顧長念。

老板拿著鑰匙走過來遞給了江云深,說道:“你們的客房在右手邊的最后一間。”

江云深點點頭,道了個謝便領著顧相隱和顧長念上了樓。

江云深將房里的燈點亮,暖黃色的燈光將整間屋子照明。映照著暗紅色的檀木家具,屋子里平添了幾分曖昧的氣息。

顧相隱感到十分不自在,將顧長念安放在了床上,自己便坐到了凳子上用手支撐著腦袋,打起了瞌睡。

江云深見到她的樣子并沒有說什么,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便去了床榻上安靜睡去。

這個夜,柔蜜中帶點清冷。

半夜間,顧相隱記得窗戶沒合好,于是便出奇的冷,她因此也睡得迷迷糊糊的。

在這迷迷糊糊間,顧相隱只覺有人抱起了自己安放在了一處平坦又溫暖的地方,給自己蓋上了一床厚實的被褥。

那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幽幽的香氣,聞起來舒服極了。

次日清晨,顧相隱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而昨晚未關好的窗戶也被關得嚴嚴實實。

顧長念正在地板上鋪著一層棉被將就地睡著,而江云深不見了蹤影。

顧相隱下床,輕輕躍過顧長念,打開房門時碰巧遇上了店老板。

“女郎,這是本店為你們精心烹飪的早餐,請慢用。”話落,老板便在顧相隱的允許下進了屋子,將早餐擺在桌上。

“老板,請問一下,昨晚的那位公子在哪里?”顧相隱問道。

“哦,那位公子今早天剛亮就走了。”老板回答道。

走了?

顧相隱在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過一會兒便釋懷。

她跟他也不熟,走了也很正常。

把顧長念強行拉起來用過早膳后他們便踏上了回宮的路程。

回宮后,顧長卿斥責了顧長念并把他的出宮令牌一并沒收了。

不僅如此,顧長卿還封了顧長念一個盛親王。這幾天朝中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各式各樣的內務工作顧長卿也一并讓手吩咐給顧長念,可把他累壞了。

“哥哥為何要這要折磨三弟?你明知三弟不愛這些,他向往自由。”顧相隱將白子落在了顧長卿的黑子后面,說道。

“他從小的花花心思就多奇多樣,這么大了還不管著他,以后他指不定是個浪蕩公子,誰都不愿嫁給他。”

聽了顧長卿的話顧相隱噗嗤一聲笑出來,打趣道:“原來哥哥是著急著為三弟謀門好親事啊!三弟還年輕著呢,慢慢尋。”

顧長卿笑而不語。顧相隱落了一顆白子在顧長卿剛剛放的黑子邊,她看著棋局拍手直笑。

顧長卿喝了口茶,勾起一摸淺笑,道:“除了長念的婚事,哥哥其實更在意你的。”

這話讓顧相隱笑不出來了,她收斂起了笑容。

哥哥突然提起女兒家的婚事,讓顧相隱不經意間臉頰染上一摸緋紅。

“長卿,你突然提這個做甚?你看隱兒都害羞了。”

這時,江人依走進亭內將身后丫鬟托盤上的點心放到了桌上。

“就是就是。”顧相隱忙起身走到江人依身側,挽起了江人依的手臂,“這難得的一個大好晴日,哥哥真是掃興。”

江人依撫摸了一下顧相隱的手背,又看了看顧長卿,隨后開口,語氣中比往日的溫柔多了一份語重心長:“不管怎樣,長卿是為你好。一個女兒家十八歲了,應該嫁人啦。”

見江人依也幫腔顧長卿,顧相隱驀地轉過身去,走到輕漪面前,對著她使勁眨眼睛:“輕漪啊,你不是說要教我做那個什么什么什么么……”

顧相隱一時間想不出來言辭,便推推輕漪的手。

輕漪依舊面不改色,沒有慌張:“杏香豆腐湯。”

“對!”顧相隱一下子轉過身對顧長卿和江人依行了個禮:“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我就和輕漪一同先回去了。”

話音一落,她就匆匆忙忙走了,比逃難還慌張。

可不想,剛出了茶水亭就撞上了一個人。

顧相隱揉了揉自己的腦門,抬頭一看居然是江云深。

上次撞自己的是他,這次撞自己的還是他,他存心的吧!

顧相隱在心里罵罵咧咧了幾句。

江云深含笑著賠罪,顧相隱也不理睬他,拉著輕漪走了。

自從上次被顧長卿提及婚事后,顧相隱一狠心便在宮里待上了一個多月。

她知道哥哥為什么催婚,不僅因為自己已經十八,更是因為自己隔三差五往宮外跑,沒有一個閨閣女子的安分,哥哥多半是想讓她收收心,讓個人來管管自己。

她還不想嫁人,不想相夫教子。與其自己找罪受,不如安分些。時間長了,哥哥自會顧不上此事。

這一個月,顧相隱安靜得連輕漪都覺得訝異。

輕漪已經跑了好幾趟太醫院,問的問題都只有一個:我家公主最近不吵不鬧,也不愛出門,是不是病了?

顧長念也會偶爾來看看顧相隱,會偷偷地出宮,從宮外帶些美食回來,把民間的趣事講給顧相隱聽。

他偶爾也會學著顧長卿的樣子,讓顧相隱找個如意郎君。

每次顧相隱一聽,都會在丫鬟那里借來雞毛撣子追著顧長念滿院子到處跑。兩姐弟就跟兒時一樣,玩得不亦樂乎。

這天,顧長念提著一袋酥餅進了思隱殿,顧相隱一瞧,扔下了手中的錦緞忙跑去接過顧長念手中的袋子。

“二姐,你還記得佟知府家的千金佟清悅嗎?”顧長念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水。

顧相隱一邊吃著酥餅一邊回憶,半晌她眼神明亮了起來:“就是那個從小到大纏著要嫁給你的佟三小姐?”

顧長念抿著嘴唇,點點頭“嗯”了一聲。

這個佟清悅是佟知府家的三千金,她上邊還有兩個哥哥。

她三歲時母親因病去世。

似乎是習慣了從小到大都被父親和兩個哥哥寵著的原因,佟清悅總是想要什么就必須得到什么,這一點是從小就有的。

顧相隱第一次見到佟清悅的時候是在她十歲的時候。

那時,她和顧長念在宮人的看管下一起出宮游玩,路過賣飾品的小攤時碰到了一位身著華麗,長相十分清秀的女孩子。

那時,顧長念正在細心地為顧相隱挑選飾品。

那女孩子似乎對顧長念一見鐘情,雖然她和他們是同般年紀,但她看顧長念的眼神很是奇特。

后來,因為佟清悅父親的原因,佟清悅也常常進宮,在宮中她再一次遇上了顧長念。

她主動去和顧長念還有顧相隱交朋友,很快他們便熟絡起來。

在玩耍的過程中,佟清悅在心中對顧長念的愛慕越來越深,只不過成為朋友一個月便對顧長念表了白。

那時,她用著還帶些稚氣的語氣對顧長念說:“長念哥哥,我……我愛慕你。”

見顧長念尷尬語塞,佟清悅笑著搖搖頭,眼睛里的星辰伴著大海:“沒關系,我可以等你,此生我非你不嫁!”

這句話把當時年少懵懂的顧長念嚇住了。

此后,佟清悅也很少進宮了。

再后來,先帝駕崩,顧長卿繼位。顧長念便四處游歷,他們見面得更少了。

顧相隱眼神頓時生出了一股子抱著曖昧心態看好戲,問道:“怎么,你答應娶她了?”

顧長念慌亂的擺擺手,眼中全是抗拒:“我可沒有!我只是今天在宮外碰見她了。”

顧長念將今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給了顧相隱聽:

本來佟清悅這個人在顧長念的腦海已經蒙上了很厚一層灰了,可沒想到今天,他們再次相遇。

佟清悅老遠就認出了顧長念,她興奮地跑過去叫了一聲:“長念哥哥!”

顧長念看著她熟悉的臉龐,卻一時想不起來。

“長念哥哥,我是清悅啊!”佟清悅抓住他的手臂搖了搖,眼中迸發出一道靚麗的光彩。

多年未見,她清秀的面容越發越出水芙蓉。

“啊哈哈哈……你記性可真好……”顧長念提著酥餅,想起以前,他尷尬地撓了撓頭。

“長念哥哥,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

佟清悅突然變得深情起來,眼前已經起了一層水霧。

這讓顧長念措手不及,他趕緊甩開佟清悅的手,對著身后的貼身侍從說道:“阿易,我宮中內務還未處理,我們趕緊回宮吧!”

阿易見此情形,趕緊接話道:“是啊,王上可催得緊呢!”

兩人就這樣匆匆忙忙地走了。

顧長念本以為擺脫了佟清悅,沒想到這似乎翻涌起了佟清悅心里的浪花。

她一點也不顧及自己是個姑娘家,也不顧及自己的面子,在大街上對著他的背影大喊:“長念哥哥,我一定要嫁給你!”

顧長念一聽,閉眼嘆了一口氣,加快了腳步。

顧相隱聽完后撫摸著下巴,過會兒竟笑了出來。

“二姐,這么尷尬的事,你居然笑我。”顧長念鼓鼓嘴巴,一副模樣委屈極了。

“三弟啊……”顧相隱靠近顧長念,拍了拍他的肩膀學著那日江人依的語氣。可是,語重心長中帶了些戲謔:“人家姑娘對你如此癡情,你就娶了她吧!”

“哎呀二姐!那你都十八了還不嫁人呢,我著什么急啊。”顧長念頂嘴道。

“我十八怎么了,十八歲才是一個姑娘的最美年華!”

顧相隱一聽又把話題扯到了自己身上,趕緊反駁。

就這樣,兩姐弟在這個話題上爭吵拌嘴起來,最后以顧長念詞窮理虧而告終。

“我不與你爭論了,我還有些內務,先行去了。”顧長念擺擺衣袖,出了思隱殿。

顧長念走后沒多久,秦胤便來了。

“胤哥哥,你回來啦。”顧相隱與秦胤也是好長一段時日未見,對于他的突然出現,顧相隱有些吃驚。

前段時間韶安國邊境小城耀州與蘇蚩國邊境懷城交戰。

兩個國家的邊境城離得不遠,據說是因為一位耀州城的商人帶了大量違禁物品進了懷城被守衛軍一把咬定是個叛亂人員,當場將那位商人給打死了。

此事一出,立刻激起了耀州子民的憤怒。

當地的軍事總督帶領上千萬精兵攻打懷城,一夜間,兩國邊境硝煙不停。

此事很快就傳入了前朝,傳到了顧長卿耳朵里。

顧長卿派秦胤連夜鎮壓戰火,并派使臣去與蘇蚩國王談判。

此回小戰爭,蘇蚩國王并不是不知道,可不知為何,他就是坐視不理,認為一點小小的損傷對兩國都無大礙。

韶安國強兵強,那蘇蚩王一見韶安的談判使臣來了,立馬擺笑著求和,答應了韶安提出的一切條款。

這場戰火,就這樣被撲滅了。

秦胤這些天瘦了不少,顧相隱趕緊給他倒了碗熱茶,吩咐輕漪備些糕點。

輕漪領命照做,施了一禮便退下了。

“胤哥哥這些天怎么樣?”顧相隱同秦胤一同坐下,關心道。

“一切都好。”

他瘦了,瘦了一大圈。可唯一不變的是,他的笑還是如此溫柔。

“那就好。”顧相隱笑道。

“雖然一切都好,可是心中有一人令我無比思念。”秦胤的眼神中突然增加了幾分情愫,他就這樣看著顧相隱,一直看著。

顧相隱咳嗽了兩聲,別了半張臉過去。

秦胤不以為然她的尷尬,他隔了好久才開口:“我聽說,王上在為你的婚事著急,我此番前來便想問問你,心頭可否有了如意郎君?”

聽了秦胤這句話的顧相隱瞬間有些慌亂,她一個粗心地碰碎了一個茶杯,正要伸手去撿時,一雙手將她的手拉了過去。

“胤哥哥……”顧相隱想要掙脫,可秦胤卻抓得很緊。

“相隱妹妹,你可曾傾心于我?”他的眼神是那樣堅定,是那樣溫柔和寵溺。

他掌心的溫熱讓顧相隱徹底亂了手腳,就這樣愣愣地被他拉著。

“嗯?”秦胤從鼻腔里發出一個字,他的聲音磁性而溫潤。

顧相隱腦子一片空白,睜大眼睛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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