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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去不能追,相見忘江湖(四)

  • 飄葉落江湖
  • 風(fēng)月侍郎
  • 2744字
  • 2019-05-26 20:00:00

古人云:關(guān)中河山百二,以終南為最勝。終南千里葺翠,以樓觀為最佳。

昔日老聃騎青牛西出,在此逢函谷關(guān)令尹喜。尹喜慕老子學(xué)問,恭敬相待,老子作五千言《道德經(jīng)》留尹喜。道家興起于此,故而有“問道樓觀”之說。

大瑜國以道為國教,尊奉老聃為祖,謚號太上玄元皇帝。在大瑜道學(xué)文化與隱士文化繁榮,終南山成了隱居的不二選擇。隱都有不得以的苦衷,若得意人間,又何必隱居深山。

終南名士看重此地環(huán)境幽美,道文化繁榮,地近帝都長安,出世入朝十分方便。

李沁是大瑜歷史上有名的道學(xué)家。歷史煙海浩大,他的隱居是否與上述內(nèi)容有關(guān),就不得而知了。

此時正午陽光透過樹影婆娑,樹下落葉從里,滿地青翠。一個穿著青色道袍,頭戴蓮花觀,腳蹬麻鞋的道士李沁正與朋友曲水流觴,詩詞唱和。

赴會的都是天下名流:名傳天下的太白劍仙,風(fēng)雅著世的大唐公主——仙真道長,華山純陽宮掌門人,邊塞詩人、渤海侯高嫡……

李沁舉酒談笑甚歡,小廝來到耳邊將一封信遞給他。李沁拆開信發(fā)現(xiàn)是棋譜,棋譜只畫著一角,角落里寫著“燕云”二字。棋譜下壓著一張薛濤制的紅箋,上書:手執(zhí)雪錐,恨書紅箋,望君憐妾漂泊,賜一安枕處。

仙真公主瞥見紙上文字,調(diào)笑道:“如此灼灼情義,是哪家美嬌娘?”

仙真公主眾人矚目,她一出聲宴飲眾人目光紛紛轉(zhuǎn)向李沁。李沁收起信,輕笑道:“是葉飄,在向我求救。”

“提出‘三戒十一律’的葉飄?”

說話的人是今日宴飲的主角太白劍仙,并非喧賓奪主,而是他太亮眼了。他是大瑜文壇最璀璨的太白星,是大瑜劍道最耀目的啟明星。

他走到哪里,都是主角,即便是在皇家酒宴上,他依舊是主角。

太白劍仙醉臥在青石上,白裳凌亂,酒意闌珊。青石下趴著一只白鹿,白鹿玉角上掛著酒壺、劍囊。

李沁恭聲道:“正是此人。”

太白劍仙道:“群沙穢明珠,眾草凌孤芳。古人共嘆息,流淚空沾裳。若許他將滿江湖的酒飲下,入豪腸,必有七分化作俠義,三分嘯成月色,繡口一吐便是一座江湖。”

仙真公主生來俠氣,最喜結(jié)交英豪,聽了太白劍仙說此人不得志,又盛贊才華,因而問道:“這人是何人?”

座下眾人多是廟堂人物,哪里曉得江湖事。聽得李沁娓娓道來,不禁拍手叫好,當(dāng)浮一大白。唯有純陽掌門撫須輕笑,視若尋常,心里吐槽老夫天天聽小師弟說,耳朵都起繭了。

仙真公主美目盼兮,好似明珠,暗贊好一個奇男子。仙真公主開口道:“他事情,該怎么辦?”

李沁道:“我在終南,若往樂府游說,必會引楊荒那狗賊注意。不知諸位誰愿王,游說楊荒與樂府。”

座中眾人為難,如果只是說服樂府,對他們來說很簡單,但還有楊荒,這就不同。在座諸人,無人愿意與大奸楊荒打交道。

仙真公主輕笑道:“諸位大男子惜名,就交給我這小女子吧。”

沒有人懷疑仙真公主的能力,她不只是長安城的富貴花,還是最有才氣的女子。早年目睹皇室內(nèi)斗,母子相殘,兄弟相爭,姑侄惡斗,對皇室產(chǎn)生厭惡,離宮出家。

在位的明皇帝是她親兄長,對妹妹疼愛有加。天子都給她三分薄面,更何況是一個憑借妹妹得勢的外戚。

……

……

宴會還未結(jié)束,仙真公主就離開了。

她徑直前往洛陽的楊府,未有片刻耽擱。

在路上她有些懊惱:忘了問李沁,他人多大了……

洛陽是大瑜東都,山水之間,風(fēng)秀清雅。春來二月中的洛陽,風(fēng)景宜人,繁花似錦。仙真公主無人去看紅香翠綠的美妙風(fēng)景,而是投了名帖,在府邸更衣后前往楊府。

楊府管家拿著燙金的帖子,急忙派人到政事堂去請自家主人。

仙真公主出家后,不再使用公主儀仗,她也不承認(rèn)自己是大瑜公主,但民間仍奉她為大瑜最尊貴的公主。

楊府仆役上躥下跳,灑掃除塵,用蜀地進(jìn)攻的的蜀錦鋪地,換上瀛洲國進(jìn)貢沉香木做的香,府中命婦穿戴禮服,出牌坊迎候。

仙真公主仍是一身道袍出現(xiàn)在楊府外。

楊家人前呼后擁進(jìn)入楊府,正堂置一海東明珠隔簾,府中男丁在此參拜。

仙真公主看著楊府的豪奢,心驚肉跳,縱然是長安芙蓉園里的陳設(shè),都不如此地。古代石崇的金谷園,大概這樣吧。

屏退男丁,仙真公主同楊荒的夫人說了會話,楊荒才火急火燎從宮中趕回來。

“臣楊荒,拜見仙真道長。”

楊荒是個大奸臣,卻沒有大奸大惡那般丑陋的嘴臉,也沒有魏丑夫、蓮花郎那般容貌。他穿著紫色官服,卻像個小地主。

仙真公主沒有計較他不倫不類的稱呼,而是道:“貧道前來,只是想請楊相幫個小忙。”

楊荒出身小吏家,因妹妹“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cè)”,他才飛黃騰達(dá)作了宰相,氣勢上就輸皇家公主一頭,唯唯諾諾道:“公主請說,臣必竭盡所能。”

仙真公主道:“只需要相爺一抬筆。”

楊荒有些疑惑,我一抬筆的事,您還親自登門?

仙真公主又道:“相爺可知京畿扶風(fēng)縣的殺人案?”

楊荒明白這是那位夜帝的事,答道:“臣知道,樂府擔(dān)心無人看管,向臣提議處決。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仙真公主道:“兩年前,大瑜招安了他,答允的事一件沒做,兩年后就殺人,豈不是顯得我大瑜沒有容人之量,寒了天下人的心。”

楊荒道:“臣也認(rèn)為殺人不妥。”

仙真公主從袖中抽出一卷畫放在席上,起身告辭。

楊荒送出牌坊,望著車馬消失才返回,他輕嗅畫卷上的芳香,迷醉道:“公主好香。”

一個夜帝,他們政事堂里稱為“公子夜”,人和楊荒毫無利害關(guān)系,死活他根本不關(guān)心。

他展開畫發(fā)現(xiàn)是本朝畫師閻丹青的《蘭亭圖》,上面蓋著高宗皇帝的私印。這也是千金難得的畫作,更關(guān)鍵是送畫的人身份。

等待房內(nèi)香消,楊荒才舍得開口,吩咐文吏道:“去樂府,告訴他們,本相不同意殺人。另行派遣高手看管,不得有誤。”

楊荒看著畫,依舊在想那位高貴的公主。

……

……

仙真公主離開楊府,前往樂府,需要經(jīng)過上陽宮。她坐在馬車上看到臨江仙牽著一個小姑娘的手從上陽宮出來,派人把臨江仙叫到車上來。

小姑娘雖清麗俊逸,頗有英氣,但仙真公主未曾注意她。

仙真公主拉著臨江仙,親切道:“姐姐近來可好?”

臨江仙回答不卑不亢,“好的很。”

仙真公主道:“咱們親姐妹,姐姐何必與我置氣。”

臨江仙呵呵一聲,“小民只是庶出,哪敢高攀。”

仙真公主也不惱,“姐姐,近來樂府扶風(fēng)縣的案子,怎么判的?”

臨江仙酸道:“他還真是手眼通天,剛剛陛下就問了這事,還叫梅妃娘娘去畫像。”

“梅妃?他們很熟悉嗎?”

“都熟透了。”

“姐姐,有的事不能亂說,對誰都不好。”

“說到御前我都不怕。走,咱們不跟她扯。”臨江仙牽著小姑娘的手離開,她沒走多遠(yuǎn),車外傳來她的聲音,“我這就去扶風(fēng),去看管那個跳蚤。”

仙真公主意識到,這件事似乎在御前有了決議。樂府里有了命令,那么宰相楊荒是什么意思?他是不知,還是故意不知?

她想了想,既然來了,還是去見皇兄和梅妃一面,去問問以前的故事,聊聊什么叫“熟透了”。

馬車駛向上陽宮,街邊小童揮著《江湖月報》,“賣報賣報,貴妃醉酒倚在戎人懷,安賊洗三蟒戲金鳳榻。”

仙真公主聞言心生厭惡,皇室從來都不干凈。

這些爛事留給江湖人士笑。

江湖與廟堂本就一體,廟堂的事也在江湖,誰又能笑誰。

仙真公主看著近在眼前的宮門,猶豫一下,就調(diào)轉(zhuǎn)車頭,返回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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