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根問底追獵誤解

在課間休息結束之后，我們都回到了教室里，我向學生們進一步解釋了關于兒童死亡率的問題。在偏遠地區的農村和熱帶雨林的原始部落中，兒童死亡率通常是最高的。在那里，人們的生活就像你在電視上的紀錄片中看到的一樣困難。那里的父母們拼命地努力工作來使家庭能夠生活下去，但是即使如此，他們仍然會平均失去一半的孩子。幸運的是，在這種極端困難的情況下生活的人已經變得越來越少了。

這時候，坐在第一排的一個男生舉起了手，說道：“他們永遠不可能像我們這樣生活。”教室里的其他同學點頭表示贊成。

這個學生可能以為我會覺得很驚訝，但是事實上我一點都不吃驚。這是典型的一分為二的論斷。我以前已經聽說過無數次這種論斷了。因此我并不驚訝，反而感到非常興奮。于是我們繼續對話。

“對不起，請問你所說的他們指的是誰？”

“我指的是其他國家的人們。”

“是瑞典以外的其他國家嗎？”

他猶豫了一下說：“不是，我的意思是，非西方生活方式的國家。在那些國家的人們，他們永遠不可能像我們一樣生活。”

“是嗎？你的意思是說，比如日本？”

“不是的，日本人也有西方的生活方式。”

“那馬來西亞怎么樣？他們有沒有西方的生活方式呢？”

“不，馬來西亞不是西方國家，所有那些沒有接受西方生活方式的國家，他們永遠都不會接受這種生活方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請你解釋一下。你說的是西方和其他國家對嗎？”

“對，就是這個意思。”

“那么墨西哥是西方國家嗎？”

他看著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我雖然并不想對一個學生過分地吹毛求疵，但是我仍然很希望能夠繼續看到我們的對話究竟會得到什么樣的結論。墨西哥是西方國家，所以墨西哥人可以像我們一樣生活。還是說墨西哥是“其他的國家”，他們不能像我們一樣生活。“我不理解。”我繼續問道，“你一開始說的是他們和我們，然后你把主題換成了西方和非西方國家，所以我非常感興趣，希望理解你到底指的是什么。我聽到過這些標簽很多次，但是誠實地講，我從來沒有弄明白過這些標簽究竟是什么意思。”

這時候坐在第三排的一個女生來給這位男生解圍了，她接受了我的挑戰，而且她回答問題的方式使我非常吃驚。她指著自己面前一張巨大的白紙，說道：“也許我們應該如此下定義：我們西方國家有更少的兒童和更低的兒童死亡率。其他國家的人們，每個家庭有更多的兒童，整體上有更高的兒童死亡率。”她在試圖解釋男生的觀念和我的數據之間的矛盾。而她采用的方法是非常具有創造性的。她給出了一個清晰的定義，用這個定義可以簡單地把這個世界一分為二。這使我非常開心，因為她徹頭徹尾地錯了，而且她將認識到，她的錯誤是可以被數據和事實來證明的。

“非常好，棒極了，棒極了。”我拿起我的筆，說道，“讓我們看看，如果我們根據你剛才下的定義，把世界上所有的國家分為兩組，我們只看平均家庭中的兒童人數和兒童死亡率這兩個指標。”

學生們臉上懷疑的表情逐漸變成了好奇，他們都在想，究竟是什么讓我變得如此開心？

我非常欣賞這位女生的定義，是因為它是如此清晰。我們可以用數據來檢驗這個結論是否正確。如果你想真正地說服某人他的觀念是錯誤的，那么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能夠用數據來測試他們的觀念，這正是我打算做的。

而且這項工作我一做就是幾十年。1998年，在我面對錯誤觀念的戰斗中，我更換了我的第一個伙伴：一臺復印機。取而代之的是一臺彩色打印機。這位新的伙伴使得我能夠打印各個不同國家的彩色圖表，并且把它分發給我的學生們。后來，我真正得到了我的人類合作伙伴，然后事情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安娜和歐拉對我捕捉人類錯誤觀念的想法感到非常興奮，而且他們非常喜歡我的這些數據圖表。在他們與我一起工作之后，他們因偶然的機會創造出了一種革命性的方式，創造出氣泡圖表來同時展示數以百計的數據，以顯示趨勢。在摧毀一分為二這種錯誤觀念的戰斗中，氣泡圖成了我們最有力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