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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的榮幸

  • 枝上紅貍
  • 二兩葛根
  • 9778字
  • 2020-03-19 07:53:00

“弒鬼!”

一個黑影輕飄飄地來在了張煜禮旁邊,還是一襲黑衣從頭遮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唯一能隱約看到的只有似被火燒過的丑陋的臉,還有那雙渾濁的眼睛。因為滿臉可怖的疤痕,弒鬼說話從來都是幾乎連嘴皮都不會動一下,面無表情且少言寡語,生硬刻板地像個雕塑。可事實上,弒鬼的行動能力賽過任何一個人。他一向是來無影去無蹤,像極了鬼魅。張煜禮曾說弒鬼的本事說不定連真的鬼魂都能追上,地上地下,沒有他跟蹤不了的人,查不到的事。所以張煜禮給他取名就叫做弒鬼。

那幾乎能融入夜色被人當做影子的弒鬼依舊面無表情,嘴皮幾乎都不動一下地,用被被燒壞的嘶啞的嗓音回應張煜禮,“主子。”

“馬上叫巫師過來。越快越好。”

一向唯張煜禮之命是從的弒鬼突然猶豫了一下,“主子……”

“嗯?”張煜禮冷冷地瞥了弒鬼一眼。有時候,人比鬼更讓人害怕。

弒鬼頓了頓,還是下定決心,扯著嘶啞的聲音道,“主子,巫師可是木樨的重要人物,主子悉心培養木樨這些年,一直隱藏地很好。可現在,您……真得要為這個女人用到木樨嗎?”

張煜禮還不夠強大,權利還不夠大,地位不夠高。一切都還不到時候,這個時候怎么可以輕地冒著風險讓木樨浮出水面。

張煜禮沉吟了一會兒,淡淡開口,“弒鬼,你不覺得,你今天話……有點多了嗎?”

“弒鬼,你不覺得,你今天話……有點多了嗎?”

弒鬼一反常態地繼續說著,“可是,木樨是用來助主子成就雄圖霸業的。這個女人,對主子可沒什么幫助。”

“有沒有幫助不是你說了算。張瑾,是我的女人。木樨,也是我訓練我掌管的秘密組織。我的東西,不容得旁人質疑,你明白嗎?”張煜禮鮮有地跟弒鬼認真解釋了一番。只因為弒鬼一向從來不說多余的一個字。惜字如金的弒鬼,今日難得吐了這么多金子。

“是。屬下知道了。”

“不過……即便是不惜讓木樨浮出水面,讓童巫師過來,也不一定能就救她的命。”張煜禮語氣有些沉重,轉過頭看著那床榻上的毫無氣息的女子。

童巫師是專以巫蠱之術為生的南族里最有能力的一個長老。南族人的本事甚至可以對抗三界。不管是九天神仙還是千年狐妖,南族人都有辦法可以克制對方。不過南族人人丁稀少,且世代不出他們的世外桃源。即便有人專門去尋那南族,也不見得就能尋到。

就連他張煜禮,當年為了得到南族的巫師,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千辛萬苦得到的,最終也只是一個南族的長老。

南族的巫蠱之術,他不否認很有威力。但是凡人起死回生卻怕是……不管如何,有一絲的希望就不能放棄。

“主子放心吧。主子的女人吉人天相,會好起來的。”弒鬼還是弒鬼,那嘶啞的聲音在黑夜里顯得尤為突兀。

張煜禮有些錯愕,隨即才反應過來這話竟然是從不茍言笑,生硬刻板的弒鬼嘴里說出來的。張煜禮不由一笑,“想不到你少言寡語的,還會安慰人。”

“額……”弒鬼一時窘迫,“主子說笑了……”

“好了,快去辦事吧。我也要快些趕回去。不然讓陸莞兒察覺到就麻煩了。”

“是。屬下這就去。”

“對了,順便把那個賤婢也給我拖出去。”張煜禮指了指地上歪著頭不知生死的彩蝶。

“是。”

弒鬼話音剛落,就如一陣黑煙似的,卷跑了彩蝶,也帶上了門。一下子,房間里只剩下了張煜禮和已經死去的張瑾。

張煜禮陰沉地看著已經無一絲氣息的張茹。她已氣絕而亡,甚至死前未曾留下只言片語。即便動用以他為首的秘密組織,他也在所不惜。他有直覺,這個女人沒有死,或者說,她一定還會活過來。這個女人,一定不能死。他不允許!

“主子。咳咳!”頭戴黑紗的巫師拄著拐棍顫顫巍巍地就要給張煜禮行禮。這一路被弒鬼抓著風塵仆仆地趕來,他早就累地上氣不接下氣,控制不住地咳嗽。

張煜禮嫌棄地看了一眼那氣喘吁吁的巫師。深深地覺得,創業還是需要年輕力壯的人啊。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快去,給我救活她。若是救不活你也別想活了!”

老巫師不敢怠慢,慌忙奔到床邊。開始查看。

張煜禮陰沉沉地立在一旁,不發一言。空氣中無形的威懾讓老巫師把著脈的手抖地更厲害。

“專心救人。”張煜禮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是,是。”老巫師連聲應道,又從腰上口袋里取下一個布囊。抖出幾個物什。

“這是什么?”

“是,是占卜求靈之用。”老巫師連忙擺弄起物什,取下床上女子的一根頭發,放入火盆中,再拿出了幾張黃紙,亦放入火盆。

龜殼在燒了女子頭發和黃紙的火上略微熏了熏,又丟入了三個銅板,開始搖晃。

“怎樣?”張煜禮迫不及待地問巫師。

“她雖已死絕,但魂魄還在彌留之際,未曾離體。尋常大夫會判斷死亡,且無法救治。唯有找得道高人來。尚可一救。”

“你來救。”張煜禮居高臨下地發話了。滿滿地不容置疑的語氣。

童巫師瞬間石化了,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了。“這……我不行啊。我能力有限,我……”

“少廢話。我要你干什么用的!”張煜禮拿起那老頭的拐杖,指了指老頭。

童巫師如同吃了蒼蠅似的,苦著一張老臉,“主子,老頭子真得不行啊。這得找高人啊。”

“你不高嗎?”

“這……”這話說的,童老頭抹了抹額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那找誰?你去給我找來!”張煜禮拿著拐杖戳了戳他的胳膊。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我們族里只有我道行最高。我都救不了,他們更救不了啊。”

“什么?你竟敢戲弄我?編個得道高人尚可一救來糊弄于我?”

“不,不,主子息怒啊。得道高人當世確實有的啊。”

張煜禮一把抓住老巫師的衣領,“說,是誰?在哪里?”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吶……就是離國國師。或許……她的命,離國國師可以救……”

張煜禮甩開了老巫師,“好!那我親自去找國師來,如果國師救不了,我拿你是問!”

“是……是……”老巫師拍著胸口,不住地喘氣,“不過要救她,需要用禁術強行逆改天命召回她的魂魄,把她的魂魄鎖在體內……可能會對她的魂魄有損害……”

“我不管!即便救活的是一個行尸走肉,我也在所不惜。”

張瑾一定要親眼看著我成長,看著我飛黃騰達,看著我登上至高無上的寶座。

……………………………………

我開始擔心誰手握正義之劍,剝開我不堪一擊虛偽的表相,揭露我內心中最隱晦最軟弱的角落,我開始擔心那正義之劍讓我赤裸裸地站在眾人面前,讓我千年道行一朝喪。

我最怕的是,我成為眾矢之的,被推在風口浪尖上,被千夫所指。

她終于有些絕望了,靠著墻軟軟地滑落下來,自己抱住自己,將她的頭深深埋在兩膝間。好像這樣就能得到些溫暖,能緩解縛仙索帶來的痛。她最恨這般只能任人宰割的無力感。

一點一點地將夢里那種無力挫敗感扼殺掉。就像面對無望崖的頑石。即便拼盡了全力,一次又一次地坎它踢它,即便感覺快要甩斷了腿,快要震碎了心脈,那堅硬的頑石卻仍舊不動絲毫,依舊冰冷堅硬。你突然感覺到了,面前比你強大的東西承托出了你的無力,你的渺小。而你的腳你的胳膊你的身體卻早已麻木,你的腿筋手筋卻一根一根地抽動,不安分地在你的肌肉里叫囂。你不信命,你憎恨你那無力弱小的手,讓你卑微又卑微,茍活在它堅實的陰影下。它像一個噩夢,像你怎么也磨不平分毫的堅硬的石頭。你想征服它,你想駕馭它,你想讓它隨你矗立隨你搖擺,隨你堅硬隨你柔軟。然而,卻是那么無力。無能為力!厭惡吧,反抗吧,去打敗它吧。你不想重歸那種無力挫敗感,那就去斗爭。呃住那卑怯靈魂的咽喉。讓它在你的手里無法肆意猖狂,讓那窒息寒冷的恐懼緊緊包裹著它。那黏膩濡濕又陰冷的氣息充斥它的感官。像森冷的蛇吐著它猩紅黏膩的信子落在鼻尖。它要跑,它要逃離你的壓迫。你得一刻都不得放松,一刻都不得放松地,牢牢盯住它。你得完完全全地將那卑怯靈魂鎖在你心口,再也無法掙脫。

現實和夢境太難分清。總是從一個夢里掉進另一個夢里。我以為我醒了,可我還在夢里。渾渾噩噩,究竟什么才是現實?什么才是夢?你是要清醒地哭還是糊涂地笑。<華三更>

心緒凄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道盡了當時錯。

一別如斯,落盡桃花花又開。再見他時,已是物是人非。兩兩相望,久久不能言。

落葉紛飛,一片蕭瑟。最后,究竟是誰欠了誰。

幾多愛恨情仇,幾多悲歡離合。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曲罷戲終人散盡,又歌盡了幾分繁華……

可是我竟一點點都不知道,你心里喜歡的在意的是這大千世界中的哪個人。

人,骨子里都有一種邪惡嗜血因子。<阿古>

[第一卷]鐘離篇:鏡花水月

<鏡花水月一場空>

為了踏上皇位,鐘離鏡機關算盡。而在多年后,他的女兒落月公主鐘離月也成為他權利欲望的籌碼。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最終留給世人的只有一句“鏡花水月一場空”。

第一章:棋局已擺好

清晨的陽光溫柔地撒在少年臉上,透徹的光暈掠過少年濃密微垂的睫毛,掠過高挺精致的鼻子,點綴在他瑩潤粉嫩的嘴唇上。滿頭的青絲披在肩頭,松松軟軟,好像充滿著陽光的味道。少年輕巧地下了床,套上一件月白色的外衫,慢慢地坐在銅鏡前。

一個白衣男子悄無聲息地站在那少年身后,拿著一把墜著紅色流蘇的檀木梳,一下一下地替那少年梳著頭發,順滑的頭發從梳齒間滑出,兩縷銀絲空蕩蕩地飄在耳際。

白衣男子溫柔又細致地為那坐在銅鏡前的少年梳著發,那般認真專注,像是一下一下地要將暖人的陽光梳進少年的頭發里。少年微瞇著眼,整張臉都沐浴著陽光,泛著金黃色的光,那暖人的日光好似能化掉一切陰霾,能照耀世間每一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能治愈那如同破布般的身體。

少年名叫華三更,是離國的國師,看相貌不過二十歲,可渾身上下透露出的絕不是一個青澀懵懂的少年。

雖然貴為國師,可離國上下幾乎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他們只知離國國師不輕易在人前現身,僅有的幾次現身,也是青銅面具遮面,寬大黑袍掩體,唯有耳際兩縷白發和肩頭一只紅狐,囂張地昭告天下,他的高高在上和與眾不同。

少年看著銅鏡,輕輕抬了抬眼,喚了一聲,“狐貍。”

“怎么突然這么叫我了。平日里不都直接叫我奉三嗎?”身后男子一雙桃花眼輕輕眨了眨,嘴角微微翹著,看起來有些可愛有些乖巧。

少年沒有理他,只是又喚了一聲,“狐貍。”

“好了,我在。”身后男子無奈地停下了梳頭,將木梳放在桌上,一雙桃花眼緊盯著銅鏡中的少年,“少見你也有這般安靜溫柔的時候。可真不像你。”

少年淡漠又輕柔地開口,“不像了嗎?我平日里怎樣的?”

身后的白衣男子置若罔聞,只是溫柔地環抱住少年肩膀,一雙桃花眼微微地瞇著,像只慵懶的小貓。那懷中少年仍舊如此瘦弱,當年受得重傷調養了這么些年,仍舊未見恢復。

“怎得還不見好?“白衣男子在少年耳邊小聲咕囊,頗有些埋怨的意味。

“我心里的恨解不了,怎么會好。只要那些人有一天地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我就一天不會好。”少年頓了頓,冷冷地盯著銅鏡,思緒萬千,“我又夢到了以前的事了。”

“怎么老是夢到那些陳年舊事啊……”男子有點不開心,他不想那個少年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里。

“陳年舊事嗎?再陳再舊,在我這里,仍舊像是昨天才發生過似的。我又如何能忘記。時時刻刻不能忘啊……“少年無意識地地撫摸著自己耳際那兩縷白發,“我想起了好多。我想起了枝貍,想起了云朗,還想起了父親爺爺麼麼……那時候,第一次見到一身紅衣的枝貍……我還叫她仙女姐姐。云朗也小小的,長得白白胖胖,總被我欺負,還有從小就陪著我的慈祥的麼麼,還有嚴厲的父親,疼愛我的爺爺。那時候啊,日子過得平淡又快樂。沒有勾心斗角,沒有陰謀詭計,沒有死亡殺戮,沒有……”少年說著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我不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不信善惡有報。因為如果真得有神明存在的話,為什么那些惡人可以活得那般逍遙快活。如果有神明的話,又怎么會讓我一直活在地獄里得不到救贖。

被別人傷害過,就變成了傷害別人的理由。原來有一天,我也變成了曾經萬般痛恨的那種惡人。

既然沒有神明,就讓我來當這個神明。我不在乎做這些要付出的代價。

白衣男子抬起手放在那少年攥緊的拳頭上,安撫著他。

“不要想了,往事不可追。咱們來到離國也有好幾年了。那些恩怨總歸是要報的,只是還不到時候。”

“是,不該想。”少年撫摸著那縷白發,冷笑一聲“我知道要做什么,該做什么。棋盤都已經擺好了,就等著那些棋子自己來走了。”

少年恨恨地等著銅鏡,那手中兩縷白發被他蹂躪地不成樣子,“我討厭這兩縷白發。偏偏要長在這里,叫我一睜眼一抬頭就能看到。”

“天人五衰之相。”

“天人五衰……”少年細細地咀嚼著這四個字。天人五衰,是天人命終之相。她非天人,常言道,天機不可泄露。天機泄露太多而又強行逆改天命,破壞天機的人,自身就會遭到反噬,或疾病纏身,或命短早死。古往今來,每一個能預知未來,神機妙運的人,幾乎命都不長。少年皺了皺眉頭,“是因為我用了上仙的法寶續命,還是因為我逆改了凡人的命運?”

“畢竟都是逆天而為。你本不是仙人,一直以來都是我強行使用千盞為你療傷續命。凡胎肉體是承受不了法寶之中的仙力的,況且你的根基受損太重。所以,你吸收千盞的仙力,就相當于無限度地靜止了你的生命,你不會死,你的容顏也會一直如此,不會輕易地腐敗。可你畢竟還是凡胎肉體,而仙界法寶的靈力太強。發為血之余,頭為諸陽之會。兩相沖擊,使得你的身體上不隨生命靜止而靜止的頭發就會快速老化。”

“老化?”

“通俗點說就是如此。”奉三沉吟片刻,“不過是我的猜想。”

“那是不是再過些時候,我就變成白毛怪了,然后頭發都得掉光了。”

奉三突然嘿嘿一笑,“不會,不會。沒那么快的。”

少年挑了挑眉,“算了吧,不管它了。反正我的目的只有我親手擺置的棋局。我只關心這盤棋局。要認真地下,每一步都不能錯。再有幾個月,頂多三五年,一切就都會有個結果。”少年頓了頓,正色道,“不過,是不是……我一天離了千盞,就立馬會……”

男子沉吟片刻,“千盞,是上仙的法寶,如果沒有千盞里的巨大靈力日日滋潤著你,或許你早就魂歸九天了。“

“哼!魂歸九天嗎?”少年挑著眉,眉眼里都是驕傲不羈,不可一世。“我死后能歸九天倒好了!他們都說我是萬惡,我是原罪。說那些冤魂都會化作厲鬼來找我,把我拖下地獄。說那都是我的罪孽,我要贖罪。呵,如果那是罪的話,我早就罪無可赦了。我會下地獄的,只不過不是現在。”少年面色冷凝,“在我達成目的之前,千盞一定不能有任何閃失。”

“那是自然。千盞得來不易。如果它有個什么閃失,我自己都吃不了兜著走。”

“哦?千盞不是你上九天云霄偷來的仙人法寶嗎?你這話好像說上九天的你替誰保管似的。”少年歪著頭,揣測地看著男子。

“沒有,沒有。我是說我不能讓它有閃失,是因為你必須要靠著它來續命。”奉三偷瞄了一眼少年,可那粉雕玉琢的少年郎還是那個不咸不淡的神情看著他,奉三心里有些發毛,磕磕巴巴地解釋,“這都是為了你好。否則當初也不會冒著巨大風險,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偷來這仙界法寶給你。”

少年這才神色緩和了些,輕笑了一聲,“奉三,你只要忠心就好。可若是有一絲一毫的欺瞞……你知道的……我,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你明白嗎?”

“我知道你的性子,我不會違逆你的任何意思,更不會隱瞞你……”白衣少年微垂著眼簾,看不清任何情緒。

少年透過銅鏡打量著低眉順眼的白衣男子,突地開口,“有時候,我真怕你會像麼麼似的。我可不想像殺了麼麼一樣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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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間心上的朱砂痣。

少年透過銅鏡打量著低眉順眼的白衣男子,突地開口,“有時候,我真怕你會像麼麼似的。我可不想像殺了麼麼一樣殺了你。”

“為什么?”

少年皺了皺眉,“不想就是不想。”在他的眼里,旁人如同草芥,生殺予奪她都不會眨一下眼睛,唯獨一直跟著他的式神奉三,他無論如何都不想殺了他。他平生最恨背叛,他只能希望奉三永遠都不會對他有二心。否則,即便再不想殺,他清理起叛徒來,可依舊是毫不留情。

華三更看著銅鏡中的奉三,那雙美麗的桃花眼,那眉宇間的一點朱砂印記。

凡是降妖除魔,修仙問道之士,皆可以在十六歲以后豢養一只式神,凡與之簽訂契約,成為了式神,便要陪伴主人一生一世,為主人所驅使。式神不得傷害主人,更不得殺死主人。唯有等到主人這一世的壽命自然終結,方可再得自由之身,離主人而去。但凡簽訂契約,式神就會有一個特定的印章來向別人宣告自己的式神身份。其他降妖除魔之士,便不會把式神當做妖怪除掉。奉三的印章就是他眉宇間的那顆朱砂痣。是華三更用他的心頭血滴上去的。那滴血滴上去,便入了奉三的眉間心上。絲絲扣扣地纏繞著奉三,讓他陪他這一世,半分不得解脫,半分不得自由。

“你會不會恨我束縛了你這一世。”

奉三低下頭,一雙桃花眼微闔,遮蓋住了眼底的情緒,“萬般皆是命,也是緣。奉三與小主子有緣。便會陪伴照顧小主子一生一世。”

“半點不怨我嗎?”

“小主子什么時候還會關心旁人的想法了。”奉三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華三更。

少年一下子冷了臉,“一個式神,還妄圖我會關心你嗎?只不過是因為我的殺戮罪孽太重,我怕你有一天不得不因為保護我而死,會不會也心生怨恨,成為厲鬼,和他們一樣來找我索命罷了。如若是那樣,我還得早早做好準備,來對付你這個強敵。”

華三更語聲很重,好像有一腔的怒火不得發泄。奉三聽得瞠目結舌,結結巴巴地說,“這才像你。不過,你放心好了。我永遠也不會成為你的敵人的。奉三是華三更的奉三,更是華三更的式神。你忘了嗎?奉三這個名字還是你替我取的。你說,我要奉你三更之命為主,以后我就叫做奉三。你說,你只有我這一個式神,將來也再不會再多收一個式神。為了報答你這個唯一,無論如何我也會忠心不二地一心為你。做你的不二臣。”

奉三的目光是那般堅定,又柔和,帶著陽光的溫暖,帶著沁人心脾的芳香。

“這世間,大概只有你不會嫌棄我滿身的血腥罪孽。”不管是真心或是不得不為。總歸叫他感動。

那些充斥鼻腔的血腥罪孽,滿身的污垢風塵,永遠都是他華三更心里的一個結。他將過去的樁樁件件,過去每個劍下亡靈都織成了細密的牢籠,緊緊地束縛著他自己,時時刻刻用這牢籠折磨著自己。不放過任何死靈,也不放過他自己。奉三知道他怎么說也不能安慰他,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去看透去放下。他所能做的,唯有給累了的他一個依靠,一個陪伴。

“這尚書府的張瑾也快要嫁去虞國了吧。到時候,咱們也該離開了。不過,你打算什么去見那個張瑾?”

華三更起身離開銅鏡,輕笑了一聲,“呵,你說錯了,不是張瑾。她蘇醒以后其實已經是……那個女子了呀……我費盡心思地把她的魂魄放入瀕死的尚書府小姐張瑾的體內,而真正的張瑾卻沉睡在身體的某個角落里,不愿意蘇醒。就讓她先把身體借給我用用。前塵往事皆忘,是有人故意抹去了那女子的記憶。她活著沒有意義,叫她找回過去的記憶才可以幫到她。”

“怎么?你這是要學我們狐族有恩必報呢,還是把那女子當棋子啊?”

“幫她就是在幫我。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啊?那女子的過去我算準了就在虞國。只要去了虞國,一切真相就慢慢揭開了。而真正的張瑾如果不是為了逃避也不會去尋死。既然她面對不了眼前的事,那自然是不愿繼續待在這離國了。就讓她好好沉睡著,說不定以后的某一天,她就會突然想通了,不再一心求死。總歸她們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既報了那女子的恩也了卻我的夙愿。”

“那……用張瑾的身體蘇醒過來的那個女子,你要去見見她嗎?“

華三更皺著眉,一瞪眼,“你那么想見她?”

“我好奇呀!我……”奉三看著華三更一臉不信的模樣,趕緊道,“主要是……我也想見見那個女子現在的模樣。畢竟曾經也相識一場。”

“你放心好了。去虞國的時候,你總會見到的。何況,即便你現在去見她,她也不見得會認得你是誰?她可能還會以為自己就是真正的張瑾。”

“啊……“奉三皺著眉頭,“這又是為何?移魂之術會連記憶都丟失嗎?”

“移魂之術,移那女子的魂魄入張瑾的身體。那么她的魂魄和張瑾的魂魄共用一個身體。記憶就會有錯亂遺失。那女子做孤魂野鬼那么久,又重新有了驅殼,又成了人。做孤魂野鬼時的事,在她進入張瑾身體的那一刻,就會被沖散。這個法子,對那女子是好,可對張瑾……一切也得看她自己的造化。等我們去了虞國,那女子的事了了,說不定真正的張瑾也愿意蘇醒了。”

“可是,我看那個禁軍統領張煜禮,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他放下身段,專門求你去救的張瑾,結果發現不是真正的張瑾。那他……”

“你這是害怕了嗎?你怕什么?你一個有法術的妖精,還怕一個凡人?”華三更撇了撇嘴,奉三不只是有法術的妖怪,他的本事可遠遠高于其他的妖怪。

“不,我只是感覺張煜禮這個人面相狠厲,鋒芒畢露。如果被他盯上,肯定不好脫身。”

“放心好了。張煜禮再陰險狡詐,也不過是個凡人。他哪里知道什么移魂術。況且,你自己都說了,他那個人一看就是個狠厲強勢的人,那樣一個人,會真心愛上一個女子嗎?愛對方愛到愿意去深切體會對方心中所想嗎?我倒覺得,這個張煜禮對喜歡的東西只有強勢地占有。你沒看到他看那快死了的張瑾的那副樣子嗎?眼里都是暴戾瘋狂。我覺得,如果救不回張瑾,說不定他還會把張瑾剁成肉泥吃到肚子里。他哪里會那么輕易發現此人非彼人。”

奉三聞言不由得抓起衣袖,蹭了蹭額頭的汗,這種把人剁成肉泥吃進肚子里的事,他相信這世上也只有他的主人華三更才會干。

“可張煜禮再暴戾偏執,卻也是個心思縝密的人,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他總會發現端倪。”

“那他也沒有證據,更不會想到真相。即便懷疑了,也只會覺得她是因為這次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才性情大變。”華三更強勢地斷了奉三的優柔寡斷,瞻前顧后。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笑,“張瑾的逃避,張煜禮的求救,那女子的過往,還有我的大仇。用一個移魂之術解決了四個難題。一舉四得。呵,可真是個好辦法。”

華三更走到書架旁,抽出掛在墻上的夢璃劍,一個干脆利落的挽花,劍尖就指向了白衣男子細嫩的脖頸。

奉三長身玉立,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就認真地看著華三更,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那逼迫在他脖頸上的利劍。

華三更緩緩開口,“我啊,要先幫那女子報仇。至于真正的張瑾呢,我救了她的命,又幫她逃避她不想面對的。作為交易,她也得幫我做些事。”

“不如說都是你替她提出這個交易,并且替她回答的好了。”

華三更不以為忤,只是輕笑著將劍尖往前送了送,鋒利的劍一下子刺破了男子的脖頸,一點刺目的朱紅。更襯地男子格外美艷,更有一種獨有的魅力。

“好你個小妖精!”華三更如是評論。

白衣男子眨了眨他美麗的桃花眼,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挑開刺在他脖頸上的劍,“對呀,我還是個狐貍精呢!”

夢璃劍離開奉三的脖頸,那被刺破的一點朱紅早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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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會來一個人。”華三更坐在床榻上,勉強抱著蓮藕般的胳膊,抬頭看著一雙桃花眼,長相很是可愛的白衣少年奉三。“你想好要怎么辦了嗎?”

“唔……這平日里辦法都是你想的。我只負責執行。”

“可我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啊。我的法力也沒有了。要怎么辦!”華三更一臉愁容。

“那只好給你再做一個皮囊,然后法力嘛……需要的時候,你借助千盞好了。”奉三無所謂地說。

“可以嗎?”

“那怎么不可以,別忘了我是誰啊!”

奉三抱著胸,昂著頭,連那雙微瞇著的桃花眼里都寫滿了,自負!華三更沒有理他,早就對他這副德行見怪不怪了。

“可是,可能會用到移魂之術,那是禁術。我用的話,倒無所謂。可是現在沒了法力,只能借助千盞。千盞的法力用來施禁術,肯定會引起天界注意。你要給我做護法。若是天界查出端倪,給予雷霆之擊,那首當其沖的就是你呀。”

“你都無所謂,我也無所謂啊。”奉三笑瞇著眼睛,微微低下頭寵溺地看著華三更。“你可以,我也可以。你要做壞事受罰,我也陪你。”

“哦?”華三更饒有興致地抬著下巴,望著奉三,“我可是個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壞!人!吶!奉三,你真得要陪我一起做這個壞人!嗎?!”

奉三一身白衣,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撫摸著那紅衣小娃的頭發,“你是怎樣的人,我就陪你做怎樣的人。你要變壞,我陪你一起變壞,你要做個好人,我也陪你一起做個好人。”

既然注定了逃不開你,我倒無所謂結局。反正已活了太久,人間這一世,讓我陪你一起走過。

我的主人。

“好哇!那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華寶寶咯咯一笑,伸出小胖手一把抓住奉三的衣領,迫使他與她面對面,雖然她是個小孩子,不過力氣可不是蓋的。

如果華三更是個大人的個頭,這畫面倒該是有點曖昧的,可如今一個小胖娃揪著一個白衣少年的衣領,倒是說不出的滑稽。

“陪你一起下地獄。”奉三看著那小小的華三更,那雙桃花眼中是說不盡的柔情。

華三更抿著嘴,看著近在咫尺的奉三的那雙桃花眼,輕笑道,“榮幸之至。”

奉三也笑了,一瞬地錯愕之后,輕輕地握住了那只揪著他衣領的小胖手,取了下來,“不過離申時還早,這幾個時辰,我做皮囊,你要做什么呢?”

“啊,是哦!離申時還早,我想起前段時日,要吳冀去找寶藏的事兒。不知道有沒有著落。要不咋們趁這會兒去南理轉轉?御劍飛行,一會兒就到了。咱們一起去。皮囊你路上做。能行不?”

“幾個時辰。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你能確保你幾個時辰就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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