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家鄉，一個二十五六的大姑娘算是已經過了結親的梁子，還愿意努力撮合的，都是關系非常近的人了。不過是親戚的好意不能拒絕，于是走了個過場。

都說女大十八變，其實男生大了也是會發生銳變的。這位小學同學，印象里是比較搗蛋而且時不時就看到流著半通鼻涕。沒想到如今站在面前的他截然不同的風格---黑框眼睛，衣帽整整，文氣斌斌，并且好像沒怎么在意顧念奚敷衍似的會面。

同樣是畢業時間不長，“眼鏡男”的職業規劃藍圖相比要順利很多。大學讀的是較冷門的園林設計，畢業就被實習的房地產開發公司留用。如今已經是部門經理，并且依靠自己的收入在他工作的二線城市首付了一套房子。

都是年輕人，明白職場立足的艱辛，還真是莫名在心底里升起一絲欽佩。

看著兩個人聊的投機，中間人趁熱提議兩人一起約個會，看看能不能處的來。

流程是老三樣標配：坐車，逛街，游園。

“你對我印象怎么樣？”

“說實話，沒什么感覺?！?

“沒關系，誰能第一次見面就有什么感覺呢。我剛剛出去給你選了一份小禮物，希望你別拒絕?！睕]想到眼鏡男看上去波瀾不驚，可是卻可以察言觀色，提煉細節。會因為顧念奚一句無意無意的話，而三五遍打電話來提醒她“睡前喝溫牛奶”，“用溫水泡腳半小時”，可以幫助克服睡不著。也會因為顧念奚愛吃什么叫上滿滿一桌子菜，更別說為她開車門一路主動拎著包，還有過馬路時護著她的樣子。

20:59現在到家了嗎，你一直沒回短信，我好擔心。

21:20已經回到家了，謝謝你今天一天的照顧。小禮物我趁你不注意放回到你的包里了。非常抱歉！

21:22沒事，只要你能感覺到我對你好就行了，我其實對你真是愛慕已久的，這件事情以后有機會我想仔細說給你聽。希望你不要急著拒絕，給我一個繼續跟你聯系一段時間的機會。

面對這樣的有理有節，顧念奚無言以對。如果心里沒有另外一個人的話，一定會坦然接受他的好，一定會感動，一定會開心自己得遇良人。

22:40蕭然，我今天回家相親了。男方說對我印象不錯，我想試著處一段時間。

22:45說明你一直很討人喜歡。那我暫時不打擾你，讓你高高興興地過段時間。因為我不想看見你不開心@

22:50哦，好吧！

因為他的一句話，現在的她心里卻前所未有的疼。

心痛地以為自己去相親是背叛了和沈蕭然的愛情，原來自己沒有背叛任何人，而是一直以來背叛了自己。也許自己在他心底并不是他的什么人，所以他從不介意。倒是她顧念奚自己，把自己屏蔽在只有沈蕭然的天空下，拒絕了所有人。

疼痛蔓延到兩個多月里沒有力氣再聯系。說的再多也只能是互相傷害，他可以回復以無數個“我愛你”“我在乎你”，可是，這些在乎卻常常只能這樣無力地存在。顧念奚知道自己心里愛著他，但也更明白她想要的決不是這樣一種摩棱兩可的沒有結局的關系。

長痛不如短痛。

就讓他以為，她真的有了一位對她一見鐘情的“對象”吧，就讓他以為她真的找到了一處安逸的歸宿吧。盡管那只是個凄美的謊言。那樣，他便不會再因為留戀思念而打她的生活，那樣他可以更多地投身自己對前途的追求中。所以她要堅持，堅持把一切做的像真的。

也許，他將會有一段時間不開心，或者在悶悶中度日，這些她能料到。可是，她自己會不會也能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自己卻預料不到了。至少如此，他會活得心安一些，雖然也有些許傷心，但總比讓他知道顧念奚是因為他的猶豫才決定這樣獨自分開要好些吧。

畢竟傷心，比起自責來要更容易解脫。

人生如戲，演好演壞全在自己。

雖然，在給沈蕭然的版本里，顧念奚已經暫時有了“依靠“，可是每個夜晚孤單的顧念奚卻還是相同的孤單。就連失眠的狀態都是相同的。

可是到底何為歸宿呢？

歸宿是否應該為一處落腳或安身之所？在黑夜降臨時，在孤獨時，它便是依偎，便是歸宿……

夜，靜下來了。喧囂的城市在折騰完最后一絲氣息后，淡去了，只留下幾路昏燈。

再沒有熙攘之聲，再沒有擁擠的人潮，也再沒有各種瑣事。凌晨2：20分的夜，也許只有人們睡夢中的囈語；也許只有夜晚覓食的老鼠一不小心弄翻了杯子；偶爾還會有無人收留的流浪貓的凄叫聲……再也許，便是如她這般白天迷失在叢林，以致于漆黑中摸不到自己那搭在枝頭末端不遮風雨的小巢的失落的鳥兒。

此時，她又憶起何為歸宿。

泣立于這城市的枝頭，萬家燈火熄滅了，誰為了她而留下一盞引她歸途？誰又會為了她而輾轉難眠，對她有所牽絆？

風兒襲來，枝兒輕輕搖曳。難道連她臨時落腳的地方也將搖搖欲墜？無比的失落在此時此刻令她難以應付。要么，從高空跌至空靈靈的地，要么，繼續在“搖搖欲墜”中感受高處不勝寒。

天空中，星星幾點。

一只小小的鳥兒，只有一個小小的愿望：不過是希望如此的夜時，有個歸宿，有個人在她身旁。

星星眨眨眼睛，勸她另外覓個小巢。

“我可以嗎？”“我還有勇氣嗎？”她跟許多迷失的人一樣對著天空發問。

一次次尋覓，一次次迷失。她不想再有那種，在莫大的森林中僅靠雙手摸索又不斷碰撞的經歷。她并不奢望擁有漂浮的拉普達，不需要哈爾的移動城堡。只是乞求，讓腳下的枝頭成為自己永遠的小巢。像年輕的記憶中那個溫暖的巢兒一樣，它無需華麗，無需寬大。它可以只是個小而簡陋的地方，只要讓她不再漂泊，只要讓她在漆黑中有“歸”的方向。

足夠了！真的！

有人說她天生愛漂泊。不對的。沒有任何一個人喜歡到處流浪，更何況是膽小的她。她倦了，做夢都想踏實的生活。

星星越來越模糊，鳥兒在那顫抖的枝頭漸漸睡下了。夢中，也許會有她的小巢。夢中，她依舊緊緊抓住干枯的枝頭，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何為歸宿？她夢囈。

天要亮了，伴著一聲清脆的斷裂，城市的人們又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