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沃壓抑住內心巨大的情緒波動,若無其事地走向廣場邊等待客人的馬車。
“到白樹大道216號。”
“一扎爾兩夸特,先生。”趕車的車夫輕聲說道,“這是我給您的優惠,聽說下城區的電車線路已經開通了,港區不久后也要開建,我們的日子不好過咯……”
科爾沃隨意敷衍著車夫的搭話,心里翻滾過無數個念頭。
怎么會這么巧,簡直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機械之心……聽起來不像邪教組織的名字,可是他們敢直接射殺警察,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現在最簡單的辦法應該是直接跟警察匯報,但是這樣一來我的秘密就會暴露,一旦警察發現我身份造假,最輕的也是要被遣返回南大陸。
或者直接根據可以尋求教會的幫助,隱瞞我的來歷,只透露那本神秘的筆記本的信息,但我很懷疑即使教會找到了筆記本,我還有沒有機會接觸,大概率會被沒收吧。
科爾沃看著馬車外掠過的街景,有工人掛著安全繩爬上路燈的燈柱,檢修壞掉的瓦斯燈,他爬到頂端后,反常地解開了沉重的安全繩,用雙腿夾住,靈巧地擰動管道上的閥門。
或者,我可以直接與機械之心聯系!
他來到這個世界后,一直致力于遠離危險,此前的方案也是為了盡可能避免與“獵人”所在的機械之心直接接觸,但就在剛剛,他突然意識到,對危險的畏懼就是他身上的“安全繩”,與敵人直接面對,這樣的操作非常反直覺,但無數的事實證明,這很有用,甚至更安全!
就像兩個拳手對攻,面對對方揮來的拳頭,最有用的往往不是后退和閃避,而是一往無前,撲到對手的懷里!
可是要怎樣才能接觸到機械之心,這是他面臨的最大的問題。
一方面,這個隱秘的組織在平民間幾乎沒有流傳,他們的目的、他們的行事準則,都不為人知,更不要提入會的方式。
另一方面,以他對這個組織的淺薄了解推測,大概過不了幾天,被抓住的成員就會意外身亡,避免留下對組織不利的線索,他不可能在之后通過其他途徑接觸到這個已經現身的成員。
那我只能,在他消失之前,把他救出來!
“只有這樣,我才能占據主動地位,之后如果他不愿意吐露真相,我就設計一次意外讓他逃脫,再悄悄跟蹤他找到機械之心的據點,見機行事。”
無論從什么角度,這個計劃都是當前的最優解,唯一的問題是,從嚴密看守的警局里救人,這已經不是可行性低,而是幾乎完全沒有可行性了。
科爾沃下了馬車,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徒步走回了伊莎貝拉警局,警局門口的地面上還殘留著未凝固的血跡。
他假裝文件有問題,排在等待辦理手續的人群后面,悄悄地觀察著警局的布局。
整個大廳的前半部分是業務辦理區,被辦公桌分割成獨立的區域,不涉及刑事案件的報案和筆錄也在大廳的小隔間進行,整個大廳大約有二十名警員,但沒有看到他們攜帶武器。辦公桌后面是四個并排的房間,分別是警長室、醫務室、員工茶水間和吸煙室。繞過業務辦理區,在大廳兩側分別有兩個走廊通向建筑的后部,那應該是警局真正的功能區,不出意外的話,審訊室和臨時牢房就在那邊。
科爾沃跟著隊伍往前走,他聽到不遠處兩個相鄰的警員小聲地交流著。
“仸斯隊長明天休息嗎?可真是少見啊,我記得他結婚的時候都只請了半天假。”留著短發的女警員問道。
“是醫生要求的,他的手臂中彈了,必須到斯諾韋德區的醫院處理,如果效果不好的話,還需要教會的圣療者幫助。聽說他右臂幾乎被整個撕開了,雖然沒傷到骨頭,但很不好處理。”她旁邊的男人回答。
“是道恩格林子彈?”
“嗯,幸好僅僅是擦過。”
“這些機械之心都應該去死,為什么教會不直接詛咒他們?”
“對付這些隱藏身份的老鼠,教會可沒有我們專業。但聽說教會用‘真言’從他們身上獲取了不少信息,大概再抓幾個人,就差不多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了。”男人壓低了聲音說道,“明天晚上,教會就會派人來接收,在這之前,希望塞納爾能從他嘴里撬出些對我們有用的信息,教會的那幫人總是對我們隱瞞。”
科爾沃把手中的材料遞給接待的警員,問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他感到一陣頭大,原本預計至少三天后警局才會將犯人移交到監獄,沒想到教會的介入大大加快了這個過程,留給他的時間更少了。
科爾沃拿回材料,低聲問道:
“請問這里的衛生間在哪,我想借用一下,我的腸胃不太好。”
“右邊的走廊左轉,更衣室旁邊,找不到就問問別人。”對面的警官接過下一份材料,沒有看他。
這是個機會!
科爾沃說了聲謝謝,急匆匆的向左邊走廊走去,既然警察允許他進入右邊的走廊,那么按照常理推斷,右側通向的應該是不那么重要的類似財務、行政類區域。
他沿著左邊走廊走了不到十米,就遇到一扇鐵柵欄門,沒有上鎖,科爾沃心中一動,
再往前,就是我要找的地方了!
他沒有猶豫,盡量控制著表情,表演出內急痛苦的樣子,彎著腰往前走,光明正大的查看著每一個房間的門牌。
檔案室、審訊室01、吸煙室、審訊室02、槍械庫……在走廊的盡頭,科爾沃看到了被分隔成好幾個隔間的臨時牢房。
他壓抑住繼續往前探查的欲望,輕輕推開吸煙室的門,里面正在聊天的兩個警員明顯愣住了。
“請問,衛生間在哪?大廳的警官讓我來這邊找找。”科爾沃極力維持著痛苦酸楚的表情。
“你走錯了,不是這邊。”其中一名高個的警察走上前來,“你的身份證明。”他的手放在了腰邊的槍套上、
科爾沃把手中的檔案拿給他,在另一名警察的命令下張開雙手,接受搜身。
警察把他身上攜帶的打火機、香煙、錢包這些零碎物品一一擺放在桌上,確認沒有問題,向他的同伴點頭示意。
“你把他送出去,問問是誰給他指的路。”檢查完檔案,高個警察示意他的同伴。
科爾沃乖乖的跟在他身后,指認了之前給他辦理業務的警員,然后假裝對通用語不熟練,成功地證明了這只是一場誤會,隨后他在給他搜身的警察親自帶領下,來到了更衣室旁的衛生間。
“進入牢房的鐵門是自動落鎖的,里面的警察都佩戴了武器,牢房的柵欄至少有2厘米粗,看上去是實心鐵柱。”
“槍械室就在旁邊,但其實對我影響不大,只要所有警察中有一人及時拔槍,我就可以躺好認輸了。”
“沒有看到犯人的狀態,估計不會太好,教會應該只會維持他最低限度的生命,甚至在他身上還有防止越獄的特殊契約,但我只能賭一把。”
科爾沃收起發散的思緒,努力模擬出噗嗤噗嗤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門口出現了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這一關算是過了。
科爾沃走出警局,他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計劃。趁著食品店還沒關門,他買好了自己需要的材料。
這個世界常用硝酸鉀來腌制熏肉,這是他第一次從餐館的垃圾堆里翻到吃剩的熏肉就發現的事情,過于鮮亮的顏色讓科爾沃印象深刻。
這給他帶來了巨大的便利,他不惜花費了10個扎爾的車費,從分布在博尼特、溫特斯和斯諾韋德區的食品店買到了足量“腌肉鹽”,又在不同的雜物店買了超過二十打火柴,再加上沒有風險就能獲得的小蘇打、辣椒面和糖,不出意外的,至少能做出四十個以上的小型煙霧彈!
回到房間,科爾沃小心地將兩個玻璃罐子加熱,用小刀刻出劃痕,敲碎多余的部分僅留下瓶底,然后墊上濕布,綁上繩索,就制成了最簡易的護目鏡,他沒有去雜貨店購買成品的制鉛廠工人用護目鏡,避免后續被敏銳的警官追查。
做完護目鏡后,他找來一個較大的面粉口袋,浸濕后將開口捂在口鼻處,口袋中本身殘留了一部分空氣,他連續呼吸了兩分鐘,仍然沒有感覺到呼吸困難。
其他用具準備就緒后,科爾沃點起蠟燭,開始制作煙霧彈。
他將需要的煙霧彈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添加了面粉和從火柴上刮下來的紅磷,爆燃產生的沖擊力可以將辣椒面揮灑到各個角落,一部分只用小蘇打和硝酸鉀,可以維持較長的燃燒時間。
科爾沃總共制作了接近40個煙霧彈,一切準備就緒后,已經是凌晨三點。在這期間,莎倫太太敲門請他吃飯,他禮貌地接受了邀請,但很快就以腸胃不適為由回到了房間。
科爾沃躺倒在床上,心里充滿了矛盾。
這是我的第一次冒險,如果明天超過出現任何一個意外,就立刻放棄行動。這是個重要的機會,但不是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