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沃按照計劃順著白樹大道跑了一圈，確定周圍沒有監視者后，買好早餐回臥室補覺到十點。

今天是少有的悠閑時光，不用去貝倫公司上班，下午的訓練也因為休息日的原因中止了，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

先到下城區圈定幾家要調查的煤炭供應商？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周一集會時曼徹斯特會提供完整的供應名單，到時候只要針對邁基公司的供應商下手就行了。

自己去練習？場地是個大問題，而且他需要練習的槍械也不是隨便哪家靶場就能找到的。

找姬莉葉聊天就更不可能了，她一般只有晚上獨處時才會進入“房間”。

科爾沃揉了揉腦袋，自己來到新世界的這兩個月一直被各種各樣的事情填滿，突然閑下來，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思考了一會兒，他決定問問莎倫太太的意見，問問霍克特力的居民在閑暇時光都是怎么打發時間的。

唐尼一家已經用過了早餐，科爾沃打開門時，史蒂夫正坐在沙發上專注地清理著他的皮鞋，兩個孩子坐在地板上搭著積木，而莎倫太太正清理著使用后的廚房。

一切都那么和諧，即使亞諾因為不滿奧若拉笨手笨腳地弄塌積木而叫喊幾句，后者也只是瞪瞪眼睛，沒有當場哭鬧起來。

“早上好，史蒂夫。早上好，莎倫太太。”科爾沃穿著寬松的襯衫，微笑著跟兩人打招呼。

“早上好，科爾沃，我們給你留了早餐。”莎倫太太笑容滿面地說道。

在她心里，這樣的租客實在可以打一百分：安靜、禮貌、慷慨，甚至每天早上都會早起買回來新鮮的早餐----這讓她輕松不少，現在她每天可以多睡三十分鐘了。

“你可以多睡一會兒的，沒有必要每天都去買早餐，家里還有不少吃的。”史蒂夫用他一如既往的埋怨語氣說道。

他自然不是真的不滿，這從當時科爾沃被捕時他的氣憤就可以看出來。

但他也確實不贊成科爾沃這樣的“揮霍”，在他眼里，科爾沃還是個小孩，至多是個剛剛能夠自立的青年人，對很多事情還是沒有體驗。

比如，供養一個家庭，買下一座房子。

雖然科爾沃的經歷坎坷，但那畢竟都是被動發生的，如果因為日積月累的小小細節導致科爾沃以后失去了選擇的自由，那他會感到可惜。

當然，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一定會給科爾沃提供自己能力范圍內的幫助，不僅僅是因為科爾沃表現出來的慷慨，而是從對方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甚至他所處的環境中，都很缺乏的那種善意。

“沒關系的，你知道，我剛剛找了份不錯的工作。”科爾沃坐到史蒂夫對面，拿起一只鞋幫忙擦拭。

“即使如此，還是像我之前跟你說的，你總是要有結婚的那一天，難道你打算帶著自己的妻子跟我們住在一起嗎----當然，我們是不會介意的。”史蒂夫沒有放下手里的鞋，用半是告誡半是調侃的語氣說道。

“相信我，到那個時候，恐怕你們更希望我留在這里----艾諾說不定會比我更早結婚，而我至少可以陪你抽根煙。”

科爾沃不是單純的說笑，在他心里，自己早晚是要回到舊世界的，他不打算在這里產生太多羈絆。

至少，不要產生關于感情的羈絆。

此時此刻，他是不可能想到姬莉葉的事情的，他不知道自己對姬莉葉的感情到底是出于什么樣的動機，畢竟，他只是一個26歲還是處男的老盧瑟。

“下一個冬天，在藍月節之前。”史蒂夫語氣嚴肅地說道。

科爾沃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但沒有接話，因為他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冬天真的要來了，不知道曼尼過得怎樣。

上次給他衣服之后，科爾沃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此時已經過去了兩周多的時間。

他找到新的工作了嗎？可能不那么容易，但至少應該不用露宿街頭了吧。

思考了一會兒，科爾沃決定暫時不向史蒂夫打聽消遣的事情，他準備去看看曼尼。

“本來打算問問你們今天的安排，但是我突然想到，有一個老朋友需要去看望一下……”

科爾沃邊說邊走回房間穿上衣服，莎倫太太的聲音也穿過敞開的房門傳了過來。

“我們今天要去看馬戲表演，已經買好了你的票，你需要多長時間？”

科爾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

“今天恐怕不行了，我打算跟他好好喝一杯，祝你們玩的開心，不用預備我的晚餐了。”

科爾沃走出房間，摸了摸有些失望的亞諾的頭。

奧若拉放下了手里的玩具，張開手抱了抱科爾沃的小腿，這是在說再見，就像每天爸爸出門她所做的一樣。

……

科爾沃來到熟悉的廚房后廚，卻沒有見到曼尼。

他在垃圾箱下面一個隱蔽的松動地磚下找到了鑰匙，打開了垃圾箱上的鎖。

東西還在，被子、火柴、臟兮兮的衣服，甚至曼尼的存錢罐，都還在那里，科爾沃點了點里面的錢，大概還剩下一百多扎爾。

這樣的情況，他應該是出去乞討了吧。

科爾沃想著，找了塊干凈的地方坐下來，反正他今天是完全的空閑，就在這里浪費一些時間也無所謂。

臟、臭、偶爾還有老鼠跑過。科爾沃對那時的流浪生活已經沒有太多的印象，但真正坐在這里，還是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其中甚至還夾雜著……

親切？

科爾沃不時看看手表，上面的指針已經到了12點，這個時間，無論如何曼尼都應該回來準備午飯了，他的鍋還放在垃圾箱里。

怎么回事？這人就這么走了？至少也把錢帶走啊。

科爾沃心里升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現在的情況跟他記憶力的場景出現了嚴重的沖突。

流浪的時候，無論境況多么窘迫，科爾沃和曼尼都是必須在用餐時間回到這里，為自己煮一鍋熱氣騰騰的食物的，哪怕鍋里只有半個土豆、一些尚未腐爛的生菜、或者餐館中偶爾倒出來的吃剩的牛排----那就算是大餐了。

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緊急的事情。

科爾沃感到一陣后悔，他后悔的是自己一直沒有把曼尼的事情重視起來，總覺得已經給了他足夠的啟動資金，就能解決大多數棘手的問題。

甚至連自己的新地址也沒有找個時間告訴他！

科爾沃沿著常見的乞討地點轉了一圈，沒有看到曼尼的影子。

伊莎貝拉廣場，沒有；港區工廠，沒有；斯丁曼舒街道，沒有。

曼尼一般是不會走出博尼特區范圍的，長時間的乞討生活損害了他的身體，支撐不了太劇烈漫長的活動。

科爾沃幾乎確定已經出事了，他首先返回了那家餐館，從正門直接走到后廚，無視了想要攔住他的服務生。

“你們知道曼尼去哪了嗎？”科爾沃毫不掩飾自己聲音里的急切，抓住一個沒有在操作的廚師問道。

“曼尼？誰是曼尼？”那個廚師本突然闖入的科爾沃搞的有些懵了。

“我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你是他的朋友嗎？”另外一個廚師停下手里的活，問道。

“我是，他從什么時候開始不見的？”

科爾沃舉起手，示意跟進來的服務生不用緊張。

“一周之前？或者一周半？我不太記得了，總之這周之內沒有見過他。”

科爾沃仔細回憶了這兩周看過的報紙，沒有想起任何有關兇殺案的報道。

還好……也可能不好！

科爾沃扔下仍然一臉疑惑的服務生，扭頭走出了餐廳。

他向所有之前在乞討時認識的餐廳老板、港口工作人員打聽，甚至冒險去了警察局，去了野牛酒吧，但都沒有曼尼的消息。

怎么可能呢？

曼尼一向把財產保管得極好，也不可能輕易顯露出自己的富有，更何況，為了幾十個波爾就謀財害命，不像是霍克特力黑幫的風格。

小混混倒是有可能，但曼尼毫無反抗之力，他們最多是搶了錢就走，沒有殺人的膽子。

找到了新的工作，沒有來得及回來去剩下的錢？

也不可能，沒有哪一種工作是立刻上班，一點時間都不能預留的。

同理，曼尼不可能是主動離開的，也許是發生了什么嚴重的意外，讓他甚至連返回一趟都做不到。

這樣的意外有好有壞，好的比如賭場贏了一大筆錢，突然繼承了大量遺產，被某個貴婦人看中了……

這些安慰人的理由，說出來科爾沃自己都不信。

打聽消息沒有結果，科爾沃只好往回走，希望曼尼已經回來了。

等他回到餐館后廚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科爾沃長嘆一口氣，靠在墻上點燃了香煙。

“你是在找曼尼嗎？”

一個聲音突然從他左側響起，科爾沃扭頭看去，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正在巷子的轉角處看著他。

“你知道曼尼去了哪里嗎？”

科爾沃欣喜地說道。

有人知道他，說明應該沒什么大事。

但那個小男孩接下來的話讓他全身都冷了下來。

“他死了，被怪物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