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盟？

司馬鈴如此直抒胸臆，倒讓趙蕎有幾分措手不及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

趙蕎漫不經心地飲了一口茶水，淡淡地問道。

“明人不說暗話，趙家姐姐，我就直說了，”司馬鈴始終是一幅掏心窩的架勢，她這種自來熟的姿態在心理學上屬于自剖盔甲，以此親近對方，取得信任感，“皇宮是個什么地方，你也知道，吃人不吐骨頭，后宮中的陰謀詭計比戰場上還要厲害百倍，一個人單打獨斗是不成的，我們都來自云州，不如結成同盟共進退。”

“抱歉，我對秀女宮和皇宮都不熟，戰戰兢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恐怕幫不了你什么。”趙蕎委婉地拒絕，司馬鈴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果然，司馬鈴很上道：“趙家姐姐，只要你我結盟，我就把我所知道的情報卻都告訴你，絕不隱瞞。”

“哦，你知道多少？”趙蕎好奇地問，她爹趙遂是個不善經營的主，要不然也不至于在邊疆小州做了八年的刺史也沒能升遷，也沒有多少門生故吏，遠離金嵐政治中心十多年，對朝局的影響力微乎其微，可以說，她前往金嵐面臨的是一窮二白的處境。

“不是很多，但也絕對不少，”司馬鈴矜持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編貝玉齒，白得耀眼，“我可以給你透露一個秘密，秀女宮的二號人物，負責甄選秀女的典籍是趙王的心腹。”

趙蕎悚然，她知道秀女宮是當今圣上一手創立的，已有三十年了，目的就是網羅天下美女以滿足他的欲望，不僅掌握了秀女的選拔權，而且隱隱成為了后宮的生源地，近些年來提拔的貴妃基本都是從秀女宮出來的，而如今趙王卻將手伸到了秀女宮，他有什么目的，真是細思恐極。

這可真是大新聞，趙蕎愣住了，信息量太大了，而且司馬家族竟然能夠得知如此隱秘的消息，看來其志果然非小，難道司馬家族與趙王牽上線了，抑或是司馬家族在秀女宮中埋下了棋子。

看到趙蕎臉色變幻，司馬鈴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她之前看過家中情報人員收集的趙蕎的情報，這是一個才女，但卻沒有什么心機，如今果然得到了驗證。

這時，趙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暗罵一聲，虧你學了這么久的心理學，怎么到實際運用卻一團糟，記住，每逢大事要靜氣，千萬不能慌。

“這倒是一樁奇事，”趙蕎將臉色平靜了下來，“看來秀女宮真是一個不一般的地方，水還挺深的。”

看到趙蕎冷靜了下來，司馬鈴也暗贊了一聲，對這個潛在的盟友高看了幾分。

“這只是一點開胃菜，相信我，還有更多你難以置信的內幕，跟我結盟吧！”司馬鈴再一次拋出了橄欖枝，期待地看著趙蕎，目光殷切。

司馬鈴的條件看起來真的很好，要是從前的趙蕎，說不定立馬就答應了，可是趙蕎畢竟兩世為人，深知天下沒有免費午餐的道理，司馬鈴來找她結盟一定有什么內情。

“結盟可以，”司馬鈴臉上剛露出笑意，趙蕎“恰到好處”地補了一句，“如果你能夠回答我一個問題的話。”

“什么問題？”

“為什么要找我？”

“這個問題我不是說過了嘛，你我是同鄉，當然應該互相幫助扶持了。”

“但我對你似乎什么幫助，你明明可以單干，或者在秀女宮中找一個更契合的盟友，為什么一定是我？”趙蕎直視著司馬鈴的眼睛，第一次在交談中表現出了侵略性。

“你的才華就是最大的資本，”司馬鈴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了眼神接觸，“難道你不知道嗎？國朝文化昌盛，當今圣上酷愛詩歌，據說他寫了三萬多首詩，這些年來冊封的貴妃有一小半都是才思敏捷的女子。”

此時，趙蕎心中有一萬頭羊駝怪笑著奔過，她以前只知道老皇帝有分裂癥，一邊吃著重金屬的藥丸企求長生，一邊又縱情聲色，據說還有一些難以描述的“愛好”，沒想到竟然是個“詩人”，三萬多首詩，恐怖……一個寫了四萬多首詩的人浮現心頭，趙蕎頓時明白了當今皇上的水平……

這么一想，當今皇上的形象更低了幾分……

“你怎么笑得怪怪的，是我說了什么笑話嗎？”趙蕎嘴角露出的微妙的笑意讓她有些愕然，我好像沒說錯吧！

“沒沒沒，”趙蕎揮揮手，“那我們就結盟吧！”雖然感覺司馬鈴所說還是有些不盡不實，可此時找個幫手倒是利大于弊，且走一步看不一步吧！

“恭喜你，這是個明智的選擇。”司馬鈴內心狂喜，表面上卻顯得很淡定。

“那么這個結盟是個什么章程，斬雞頭歃血為盟，還是要發誓賭咒。”趙蕎饒有興致地問道。

司馬鈴啞然，半響才奇怪地問：“沒有什么章程，就是結盟唄，互相交流信息，互相幫助，這就不是結盟吧！”

“就這么簡單？”趙蕎感到不可思議，該說司馬鈴幼稚呢還是她心思復雜，結盟難道不需要約束的嗎？

“就這么簡單，對了，你說的斬雞頭是什么意思？”司馬鈴好奇地問。

“沒什么，我胡謅的。”趙蕎打了個哈哈，“現在，我們就是盟友了，我今年十七歲，你呢？”

“我十六歲了。”

“那我就托大，叫你一聲妹妹，鈴妹妹。”

“蕎姐姐。”

兩人執手相望，看起來在片刻之間就成了閨蜜知己，只是不知為什么，趙蕎總覺得司馬鈴的目光怪怪的，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不包含一丁點兒惡意，滿滿的都是善意，可是趙蕎總覺得司馬鈴的笑容中隱藏著什么別的東西。

“夜色已深，我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

趙蕎將司馬鈴送了進去。

小木頭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看她圓滾滾的小肚子，趙蕎就知道她一定是去膳房偷吃了，如果是趙蕎是個挑剔的吃貨，那么小木頭就是個饕餮之徒，無論是街邊的攤販小吃，還是大酒樓的精致美食，她都是來者不拒，頗有幾分管你五谷雜糧還是山珍海味我都可以大吃特吃的氣勢。另外，她還很喜歡點評食物，吐槽犀利，若是“餓了么”上有她的點評，恐怕店家會雞犬不寧了……

“你是不是去膳房了？”趙蕎用手指點著小木頭的額頭。

“小姐，你怎么知道？”小木頭弱弱地問看了一卷。

“廢話，瞧你的肚子，”趙蕎沒好氣地說道，“還有你身上，一股食物的味道。”

被揭穿，小木頭只好點頭承受。

“小木頭，你膽子也太大了，這可是行宮，要是被抓了，后果不堪設想，”趙蕎鄭重地說道，“看著我，小木頭，你必須改變這個毛病，否則到了秀女宮或者皇宮中，遲早會釀出大禍。”

“哦，我知道了……”

小木頭右手攪動著裙角，小聲答道。

趙蕎知道小木頭多半沒聽進去，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大大咧咧的，沒心沒肺，永遠學不會什么是審時度勢，什么是陰謀詭計，蠢萌蠢萌的，按理說，這樣的人是不適合帶入京城作為心腹的，可是不知為何，有小木頭在身邊，趙蕎感到很安心。

“小木頭，如果你還想見到你的小情郎的話，最后改掉這個毛病。”

趙蕎嚴肅地看著小木頭。

提到小情郎，小木頭終于被嚇到了，圓圓的臉蛋上滿是驚恐，她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大問題，很嚴重。

“我會改正的。”小木頭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還是愛情的力量大呀，趙蕎心中偷笑，提到愛情，她又“思如泉涌”，想起了在射雕上看到的一首詞，好像是元好問寫的：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趙蕎就記得這些了，下半闕就不記得了。

然而就是這廣為流傳的半闕，已經把小木頭感動得淚流滿面了，她望著云州城所在的方向，癡癡念道：“問世間情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