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崔若萱從睡夢中醒來,確切的說,是被何明遠吵醒的,她睜開了疲憊的雙眼,看到何明遠身穿一身黑色圓領袍,上戴幞頭,腳蹬鹿皮靴,在銅鏡前刮著胡子,這是他前幾日剛花了一貫多銅錢在衣肆訂做的。
“誒?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起這么早?”
何明遠一邊刮著胡子一邊說道:“我去辭職啊!”
“辭職?找智真和尚嗎?”
“對啊!”
“辭職你刮胡子做什么?”
“新的生活,新的開始,自古圣賢皆飄逸,何況我輩美且麗,刮了胡子,糟心的日子都將過去。”
崔若萱鄙夷的說道:“咦,好惡心,不過刮了好點,看著順眼,不過你穿這么整齊做什么?”隨即黑下了臉問道:“你又要去平康坊嗎?”
“去什么平康坊?我去西市找找看有什么適合我做的。”
卻見崔若萱一臉驚訝的表情,問道:“你不會真的想去做個小生意吧?”
“為什么不呢?”
崔若萱當即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嘲諷的意味,她笑著說道:“你?就你?”
何明遠很奇怪,難道做個小生意還要什么很高的資格嗎?
“我怎么了?我不配嗎?”
只見她搖了搖頭,笑道:“不是不配,你是不會!”
何明遠苦笑道:“這有什么難的?我就那么不堪入目嗎?”
“你?你可是長安出了名的紈绔子弟,除了花錢以外,什么都不會干,我真的想不出你除了長得好看以外還有什么優點,簡直就是個廢物,比廢物還廢物,不如廢物……”
“好了好了,我就沒見過你這樣鼓勵自家丈夫的。”
正準備走,這時,崔若萱卻起身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背上,抱著他的頭說道:“別走嘛!陪我!”
“哪有男兒整天在家的?快下去!說出去都丟人。”
“怕什么?我看誰敢說!”
“我還欠著你賣身契的錢沒還呢!”
“你真以為我要你還錢啊?我讓你簽賣身契只不過是讓你聽話而已,并不是真的讓你賣身,有我養著你,你又何必去做庶民做的事,再說了,你也不像個會做事的呀!”
何明遠轉過身來,正色道:“我之所以去工作,是因為我不想一輩子讓人踩到腳下!我不是什么臭要飯的,我是個男人!我倒霉了一個多月,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不是要證明我比別人了不起,我只是要告訴他們,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親手拿回來!”
說著便轉身離去,嘴里仍然大喊著:“我生不有命在天!”
崔若萱看著這個人的背影,怔怔的喃喃自語道:“這還是何明遠嗎?”
……
何明遠走在寺院里,所有的人都不經意的看著他,刮了胡子以后果然和之前不一樣了,只是之前那種怪異的目光有又出現在了他們的目光中,不應該有胡子顯得更可怕嗎?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嶄新的一面呢?
他徑直走向了貨棧,老秦和腳夫們早早的就在貨棧里等候了。
老秦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竟然沒有認出來,還以為是哪個找工作的,老秦的態度仍然像初次見他時一樣,十分傲慢的說道:“這里人滿了!去其他地方吧!”
何明遠也是一臉茫然的說道:“我是何明遠啊!秦師傅,你不認得了?”
老秦驚訝的看著他,這才反應過來,身形走姿確實和何明遠一模一樣,就是刮了胡子之后樣子變得有些欠打。
“你真的是和瞇眼?”
“對啊!”
“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哦,對了,我今天是來辭職的。”
“辭職?不用辭職,直接走就可以了。”老秦一臉嘲諷的說道。
這個消息確實讓他有些驚訝,竟然不用辭職。
接著老秦又說道:“工錢都是當天付的,根本不用和我們說,你愛去哪里去哪里。”
話說的沒錯,可聽著怎么就這么別扭呢?
“那你和智真長老說……”
話還沒說完,馬上就被老秦打斷了,只見他擺了擺手,不再理會何明遠。
老秦的態度使他在眾人面前顯得十分尷尬,他只好笑了笑,只身離去,只聽后面傳來一陣陣的說笑聲。
“我說什么來著?干不長?智真長老也不知道為什么叫這么個人來?”
“細胳膊細腿兒的,細皮嫩肉,那是做工的料?”
“人家以前是什么人?長安何家!揮金如土,舒服日子過習慣了,看看那身衣服,人家放不下架子。”
“放不下架子?你們信不信,再過兩天,還得回來。”
“我不信,他干嘛回來?”
“不回來他做什么?討飯嗎?”
“說得對!不然他做什么?反正每天吃的也是西明寺的僧粥,還一次吃三碗,一點臉面都不要,也不知道長老找這人來作什么?”
“你懂什么?長老那是可憐他,也是用他,你想想,長安出了名的浪蕩子,能讓咱們寺院說的回心轉意,這以后香火錢還不都往這里捐?”
“你怎么把長老想成這樣?讓他聽見了,小心你也沒得粥喝。”
眾人大笑起來,貨棧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何明遠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既是笑自己,也是笑他們。
笑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仰視我。
……
他早在前幾日,便和西市的一個商人,聯系好了,準備租下他的一間門面,開一家食店。
這家食店不大,兩三米寬,三四米深,就夾在安家酒肆和張家食店中間,由于兩家太大,幾乎沒人能看得見這里還有一個門面,而這也是商店老板不干的原因,地理位置不好。
地理位置這種東西說不清,至少我說不清,同樣是十字街,左邊的人家就好,右邊的你的生意就不行,也有緊挨著的,這邊人氣就旺,另一邊呢?換了好幾家,一個人沒有,這實在有些奇怪。
這一幕也被周圍的老板們看在了眼里,生意人大多不像小說一樣無腦,看到這種情況都是一笑而過,真心話從來不會當面講出來,走到哪里也講究一個笑臉迎人,不過也有個別心里陰暗一點的,那也是私底下等著看何明遠的笑話。
當何明遠看到這家店的時候,也發覺有些不對勁,右邊是酒廠批發商還外加KTV,左邊是五星級大酒店,自己就像在紅杉林里的小幼苗,根本看不到一絲的陽光。
但一個月的定金已經交出去了,開弓沒有回頭箭,要干就干他個傾家蕩產。
不過話說回來,整整三百文的租金,都快夠吃幾個月的稀粥了,雖然老板說一個月就能把三百文賺回來,但為什么總感覺這話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