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門外一聲炮響,如同雷震,另一邊操練陣法的步兵們也停下了腳步,好奇地向這個方向看過來。
石彈飛出幾百米遠,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繼火銃之后,何明遠又給大伙兒上了一課,在眾人眼里,他已經和神仙差不多了。
豈止是差不多,那就是神仙。
“成了!”
“成了!”
何明遠與眾人歡呼起來,那小子在引信點燃的同時就沖了回來。
他拍著小伙子的肩膀說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匡玉。”
何明遠笑著說道:“匡玉?嗯!以后這炮就交給你掌管了。”
“……”
說著,何明遠從腰間的布袋里掏出了一枚拜占庭金幣,這是他從來不輕易給人的。
“這東西值一貫錢,拿去吧!”他說。
匡玉原本還為難的臉上變得木然了,他沒想到,就打這一炮,竟然能能拿到一貫大錢?這錢來的也太容易了吧?
旁邊的人們每個人的眼中無不充滿了羨慕,而木匠師父和鐵匠師父二人則明顯有些不悅,畢竟這東西是他們造出來的。
但何明遠并沒有忘記他們,一人五枚。
二人登時笑得比誰都開心,此時,何明遠當著所有人的面對他們說道:“你們但凡能造出比這東西還厲害的炮來,別說一枚,就是十枚,百枚我也付的起!”
二人睜大了雙眼,他們這一輩子,就是就是一枚金子也沒見過呀?更別說十枚,百枚了。
看著眾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何明遠笑了笑,準備離開,只見身后的老唐轉過身去,對著身后的工人們喊道:“兄弟們!從今往后,咱們就是何家的人了!”
他立刻帶著十幾名工人跪倒在地,這一舉動倒把何明遠嚇了一跳。
“你們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快起來。”
老唐幾乎都要哭出來了,他哽咽地說道:“何東家,從今往后,我們就是您的人了!我們跟您干了!”
工匠們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都跟你干了!”
十幾個領頭的齊刷刷地跪在原地,讓何明遠一時竟然無言以對,來了唐朝一年多,一直是給別人下跪,還沒接受過這樣的大禮。
“都起來吧!”他趕緊把老唐扶了起來,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的本事,在別人那里,每個月也就值五百文,不是因為你們沒本事,那是因為他們瞎,我不瞎,給你五貫,這是你們應得的,跟著我,就能賺到應得的錢。”
“嗯!”
何明遠對后面的幾個工人說道:“你們把大炮抬回去。”
緊接著他又對十幾位師傅說道:“像這樣的木頭炮多來幾門,竹銃越多越好,銃子兒越多越好,人手不夠我給你們調!”
“東家您就放心吧!我們絕對不辜負您期望。”老唐堅定地說道。
何明遠點了點頭,轉身向福州方向望去,只見天邊飄來一陣雨云,耀眼的陽光逐漸被黑暗所代替,濕悶的環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而他的嘴角卻輕輕揚起,對此并沒有感到厭煩。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江南道不比他老家那種一兩個月不放一個屁的地方,這里的老天腸胃好多了,雨說下就下。
海邊的椰子樹跟吸了毒一樣,在風雨中搖晃著它的腦袋,任憑吹打。
福州海面上也沒了一個船影,這里人絕對不會像福雷斯特*甘一樣,在暴雨中搏擊風浪。
漁民們都躲在了船上,在搖搖晃搖中進入夢鄉。
有的人沒想到暴雨來的這么突然,只好躲在街面旁的門店里躲雨,跑堂的趁此機會把客人們拉入店中,推薦一下從武夷山來的青茶和本地產的蜜餞。
躲雨的人群中不乏鄰近相識的男男女女,趁著天公作美,努力續上一段姻緣。
“咕嚕嚕”直響的茶壺似催婚的月老。
但江南道的雨,有時來的快,去的也快,惹得男孩兒和跑堂只好望著天空指責一句:死老天。
雨點漸漸變小,老戚也從小舟探出頭來,用手去接這些雨點兒。
故弄玄虛地說道:“日出東方,秋高氣爽,殺伐的好日頭啊!”
自從何明遠放回歐陽靖之后,他就帶人駕著幾只小舟來到了福州,除去他們自己,還要雇人做眼線,整個福州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這時,有一個人從另一條船上跳了過來。
不必看臉,光看他走路姿勢,老戚就能分辨他是誰。
那人解下了身上的蓑衣,摘了斗笠,低頭走進了艙室內,沒等他開口,老戚率先問道:“可有消息?”
男子答道:“福州武人今日受歐陽靖邀請,在衙里議事。”
“有多少人?”老戚問到。
“旅帥以上都到齊了,大概四五個左右,還有折沖府的聶都尉,防城的崔旅帥,府里的參軍長史,都到了。”
老戚低頭暗忖(cun),看來歐陽靖還是坐不住啊!竟然想趁著馮仁智的奏疏未報之前動手,得趕緊回去報告東家。
他隨即從懷里掏出一個布袋子,遞給了那人,說道:“這是一斤,事成之后,還有一斤!”
那人滿心歡喜接過布袋,將之打開,里面竟然是一個大金坨子,他借著外面昏暗的光努力分辨著這東西的成色,又狠狠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老戚說道:“咱們后面還要做生意,我怎么會騙你?”
那人笑笑,說:“習慣了,習慣了。”
說完,拱手告辭。
雨仍然在下,只不過由暴雨轉成了小雨而已,淅淅瀝瀝的細線落入了凹凸不平的水塘中,府衙池塘里一片蛙鳴,魚兒也在里面悠哉悠哉的暢游,好不快活。
議事廳里香煙裊裊,歐陽靖端坐中央,說道:“今日邀請大伙兒前來,為了什么,想必聶都尉都和大伙兒說了吧?”
軍校們面面相覷,沉默不言,自從聽說歐陽靖要他們去進攻琉球,他們一個個裝病的裝病,落馬的落馬。
并不是怕何明遠,只是這次歐陽靖的想法過于大膽了。
沒有朝廷軍令,私自動用軍隊,他一個江南東道的刺史,也不像三北的將軍那般,能便宜從事,一旦被人告了,這可是死罪。
何況琉球一戰,磚南幫全軍覆沒,歐陽南被俘,四百多人被打的落花流水,聽說那何明遠坐擁萬人,會發砲縱火,想要拿下此人,恐怕并非易事。
歐陽靖一看都啞火了,面露不悅,他清了清嗓子說道:“諸位將軍,其實打不打對我來說沒什么,我不過出口惡氣而已,可你們呢?不打仗,各位也就拿點軍餉,手下的將士們混一年也就回去了。
“可要是打,卻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啊!何明遠一介商人,他有多少人?我打聽了一下,不過三百唐人,幾千昆侖奴,你們披堅執銳,拿下他應該很容易吧?
“除此以外,他還是個富商巨賈,咱們分了他的錢,砍了他的頭,奪了他的島,幾千人的人頭,換多少軍功?啊?這可都是手無寸鐵的昆侖奴啊!”
見軍官們漸漸提起了興致,他繼續說道:“你們不就是擔心朝廷追究嗎?遠隔千里,怕什么?等咱們滅了何明遠,誰會在意他來過泉州?如果追究,那只能是他勾結外邦,意欲謀反,而咱們,則是平定大亂,勘定東南的功臣!”
軍校們相互一視,都點了點頭,他們覺得這筆買賣,可以做。
諸將在聶都尉的帶領下,齊刷刷地站了起來,說道:“我等這就去準備,不過出征還要看天氣好壞,若是這幾日秋雨連綿,恐怕就要便宜何明遠那小子了。”
歐陽靖笑著說道:“沒問題,行軍作戰,自然一切由諸公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