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歡的黑眸瞪得溜圓，嘴巴微張，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沙華。

“你們先走。”沙華正色道，吩咐抬轎子的四個鬼差。

穿著后背印有“陰差”白色字樣的黑色長袍的鬼差一行，帶著司機和中年醉酒男子的魂魄慢慢消失在煙霧中，招魂的銅鈴聲也漸漸消失了。

“我死了么？”回過神來的蘇歡問道，老毛病復(fù)發(fā)耳朵嗡嗡嗡直響的沙華聽不到她的詢問。

“你聽得見嗎？”蘇歡提高聲量說道，眉頭依舊緊皺的沙華仍然聽不到她的話。

蘇歡抬起手臂，五指張開在面色慘白的沙華面前揮舞試探。

沙華眉頭緊皺，他總算注意到她，他內(nèi)勾外翹的狹長鳳眼朝蘇歡睥睨一下。

蘇歡臉脹得通紅，兩眼瞪得溜圓，盯著這個對她視若無睹的男人。

“你……傻了嗎？”不理解眼前這個凡人為什么這么無禮，居然用手他面前晃來晃去，晃得他頭更暈，沙華斷斷續(xù)續(xù)說道，他的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他想起今晚走得匆忙，忘記吃茯神丹，在手袖里摸索了一半，想起藥也忘帶。

“你這人……”蘇歡被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氣得臉漲得通紅，黑眸瞪得溜圓，嘴巴張得好大，連眉頭都抖動起來了，話只說了一半就被沙華的法術(shù)打斷。

他覺得耳朵嗡嗡嗡地響，應(yīng)該還能再撐一會，只見沙華自顧自薄唇輕啟，默念咒語，捏了個仙決，手一揮，熙熙攘攘的世界瞬間安靜下來，時間停住了。

沙華眉頭緊皺，薄唇輕啟，默念咒語，手袖一揮，蘇歡的靈魂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抬上來，又掉在地上。

沙華緊抿薄唇，重新念起咒語，手袖一揮，蘇歡的靈魂再一次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抬上來，這次她被分毫不差地放回到肉體上。

剛回到肉體，蘇歡就失去所有意識。

沙華在她的身上倒了點起死回生水，那發(fā)著白光的透明液體一下就滲進去蘇歡的尸體里，又沿著蘇歡全身的血脈進行修復(fù)，一轉(zhuǎn)眼的功夫，修復(fù)完成后白光消失，蘇歡灰白色的臉有了氣色，胸膛一起一伏，她又活了過來。

因為老毛病發(fā)作了，沙華使用起法術(shù)來力不從心，但總算是把蘇歡復(fù)活過來。

世界又恢復(fù)運行，醫(yī)生說：“呼吸正常，沒有出血點，有部分外傷和擦傷，不危及性命。”

“也是命大，其他兩個就沒這么幸運。”急救護士一邊和同事把擔架上的蘇歡抬上救護車，一邊說道。

救護車和警車鳴著警笛揚長而去，圍觀群眾沒有熱鬧看就紛紛走開了，擁堵的交通也恢復(fù)正常，只留下地上還沒來得及清理的一大灘血跡。

11:43

蘇歡在C市中心醫(yī)院。

隔壁病床的奪命女司機，醉駕，追尾碰撞蘇歡乘坐的出租車，承擔此次事故的全部責任。

她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所有人都死了，而她活著。

隱身著的沙華眉頭緊皺，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狹長的鳳眼蒙上迷霧。

老毛病發(fā)作得厲害，頭疼欲裂，他要趕回天上拿茯神丹。

1000年前他一縷失憶的仙魂在鐘南山游蕩，遇到天醫(yī)玄明在山上采藥，玄明他掐指一算，也推算不出他的來歷，不過看他頭頂發(fā)著金光，斷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玄明甚是納悶。

玄明雖然心中疑惑，但看到他靈魂閃爍不定，快要消失了，他醫(yī)者仁心，無法見死不救。

他急中生智，就地取材，砍了林中一棵千年的沉香樹，刻成人形，讓他的魂魄有依，并帶他回天上，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過目不忘，天賦異稟，便認他為徒，將畢生的醫(yī)學傾囊相授。

不過他魂魄老是不穩(wěn)，偶爾頭疼欲裂，偶爾頭暈?zāi)垦＃髯屗缤矸密蛏竦ぐ采窆袒辏Ч麉s跟止痛藥一樣只是暫時的，還因為藥的副作用得了嗜睡這個怪病，萬華宮無數(shù)奇花異草，事少空氣好，也許有利于徒兒修養(yǎng)，玄明便為徒兒向天帝討要這萬華宮看養(yǎng)花草的閑職，這才有了今天的萬華宮宮主，記得師父玄明皺緊眉頭跟他說：徒兒，切記早晚服藥安神固魂，為師獨獨醫(yī)不好你，實在汗顏。

下凡前，月老敲開萬華宮已經(jīng)閉上的宮門進來找他：“你師父說他沒病，選擇性失憶性情大變吸食凡人氣運，這些都是中了某種蠱術(shù)的跡象，這幾千年來，我們給他送的藥都是治標不治本。”

“是，破解封印的辦法我們已經(jīng)試了無數(shù)個，我和師父有在查閱古籍尋找辦法，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破解的要領(lǐng)。”

“前陣子，你說過或許可以從失憶這個點入手，可以采用刺激療法，讓某個人某件事物重現(xiàn)在他面前。”

“即使恢復(fù)記憶，也不一定可以解開蠱術(shù)。”

“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yī)，呸呸呸，我這烏鴉嘴，你師傅說，再拖些時日，等他胸前的紅斑蔓延到頭頂，他體內(nèi)的怪物破繭而出，霸占他的身體，到時他就不是我?guī)煹芰恕Ｎ铱蓱z的師弟啊。”

“龍女正在人間歷劫，凡人的命數(shù)我們不能隨意干擾，我們找找看有沒有其他可以刺激他的事物。”沙華面露難色。

“假如她因為意外，沒有命數(shù)了呢？”

“為了師弟，你要干擾凡人命數(shù)？”

“不用我出手，剛剛她在人間出意外死了。”

“她死了也得入輪回吧，繼續(xù)歷沒歷完的劫。”

“這點我早想到了，活死人，活死人不是生人也不是死人，能活在人世間，又游離在命數(shù)之外。”

“救人第一，事急從權(quán)，日后再向冥王解釋。”天帝同意讓她復(fù)活。

于是，便有了沙華攜著陰差趕來救了蘇歡這一幕。

沙華捏了個仙決，控制住昏睡著的蘇歡。一下子，蘇歡“醒”了過來，“帶”上她的隨身物品，“走”出了病房。

沙華隱身，迎面走來的值班護士穿過他的身體，沙華身形閃了一下，仙人相撞的磁場震響招魂鈴。

小護士捧在懷里的文件散落一地，在老護士的攙扶下站定閉上眼睛，左右搖頭讓自己不再暈眩。

“小劉。你還好吧？”

“我沒事，可能貧血。”

“那就好。剛剛被你嚇到了。”老護士蹲下去，把地上的a4紙碼整齊。

“你剛剛有沒有聽到鈴聲。”招魂鈴的余音還在，只是她的靈魂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就聽不見了。

“有嗎，我沒聽到電話響。”

“不是電話鈴響，是一陣清脆的銅鈴聲。”

“那是耳鳴吧。”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小護士兩眼珠向左轉(zhuǎn)，雙眼蒙上迷霧。

“估摸是累著了，你剛來，慢慢就會適應(yīng)，注意好好休息。”老護士拿起這疊碼好的文件，撣了撣灰，她們繼續(xù)走了。

蘇歡“走”出醫(yī)院，等他們到了一個空無一人的巷子，沙華停止施法，抱著昏迷著的蘇歡，兩個人的身形一閃，瞬間消失了。

一眨眼的功夫，他們瞬間移動到了九重天，穿行在云霧里。

兩個人高高得懸在九重天上，腳底下離地十萬九千里。

沙華抿緊薄唇，額頭上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狹長的眼眸在清冷的月光下閃閃發(fā)光。

飛了良久，沙華停了下來，捏了個決，打開結(jié)界，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天上宮闕就在他們面前浮現(xiàn)。

沙華抱著蘇歡進去，關(guān)閉結(jié)界，萬華宮就“消失”了。

沙華把昏迷著的蘇歡安置在萬華宮后，找到一個白色的瓷瓶。

從里面拿出一顆油黑發(fā)亮直徑5毫米的藥丸，沙華把它吞下。

蘇歡安靜地沉睡著，一頭黑發(fā)懶懶地灑落在雪玉枕上。

凝視著蘇歡，緊張的神經(jīng)一下子松懈下來，因為老毛病復(fù)發(fā)又使用了太多仙術(shù)，體力不支的沙華再也支撐不住，他的眼前一黑，鳳眼一閉，昏倒在地。

高處不勝寒，這個天上宮闕的夜晚非常冷。

蘇歡在夢里：

那是被厚厚積雪覆蓋著的一片森林。林子中間有個溫泉湖，上面騰騰冒著熱汽。湖子里還有一塊溫軟如玉的暖暖的大石頭。她抱著那塊大石頭，泡在溫泉里，曬著冬日的暖陽，無比愜意。鵝毛大雪徐徐飄下，耀眼的陽光照射下，蘇歡條件反射閉上眼。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喚醒了蘇歡。

蘇歡睜開酸脹的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隱約看到一個云霧環(huán)繞的陌生地方，她把雙手從白色的蠶絲被里抽出來，用雙手輕輕覆蓋在冰涼的小臉上，冷得直打啰嗦，她輕輕揉著圓大的杏眼，看清這個云霧環(huán)繞的陌生環(huán)境，這下完全清醒了過來。

這是哪里？蘇歡裹上柔軟的白色蠶絲被，推開畫著月季圖案的那扇彩繪玻璃窗，一股夾雜著月季花香的寒風撲面而來，把紫檀木桌子上的那本萬華檔案吹翻在地，這個動靜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把頭轉(zhuǎn)回來，發(fā)現(xiàn)只是書本掉落又把頭轉(zhuǎn)回去，一頭長發(fā)在風中亂舞，她抽出左手固定住前額的碎發(fā)，踮起腳尖探出窗外去，看清窗外下面是白云和咫尺萬里的熟悉的大地，腳下一軟，癱坐在冰冷的白色玉石板上。

蘇歡心想：什么樓可以這么高？她是在飛機上？有飛機長成這樣？應(yīng)該不是飛機。她在夢里？蘇歡呼吸急促，胸膛一起一伏，嘴巴微微張開吸入一口一口的冷風后，由于冷風進入肺部凍得肺部生疼，她也鎮(zhèn)定了一點。

“萬華檔案。”她在嘴里嘟嘟喃喃念道，她拿起這本掉在地上、深棕色的封面上寫著“萬華檔案”四個繁體字的書，翻開來想從中發(fā)現(xiàn)什么，可是發(fā)現(xiàn)書上寫了好多花的名字，花的旁邊的數(shù)字是什么？編號？

這是一本記錄花的書？外面?zhèn)鱽磉@么濃的花香味，這里是苗圃？如果這是苗圃，那這苗圃也太奇怪了。這到底是什么地方？這是夢？那這個夢境也太真實了把。從這本書里面她發(fā)現(xiàn)不到什么，她扶著墻壁緩緩地站起來，踮起腳尖騰出右手抓住窗臺，慢慢地探出窗外，確認窗外下面的確是白云和咫尺萬里的熟悉的大地后，她又嚯地坐回玉石板上，睜著圓大的杏眼，黑珠子烏溜溜地轉(zhuǎn)，她騰出左手捏了捏自己冰冷的左臉，麻麻地有知覺，這不是夢境？

正當她傻眼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她聽到床的另一邊有動靜，她循聲望去，又找來防身用的白色的雪玉枕頭，沙華正背對著蘇歡顫顫巍巍地從床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