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王府。

自從被趙匡胤奪了江山后，柴宗訓(xùn)退位為鄭王，一直居住在此處。

一朝天子，轉(zhuǎn)眼間淪為人臣，換做別人來說是不得了的事情。

好在當(dāng)時柴宗訓(xùn)年紀也不大，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吧，適應(yīng)性強!

人臣就人臣吧，總比丟了小命強！

如同蜀漢后主一樣，一直臣子做了下去，沒有別樣心思。

另外一面說來，趙匡胤對這退位鄭王也十分優(yōu)容。

幾乎完全就是按照宋室王爺來對待，每年的俸祿、逢年過節(jié)的賞賜從來不缺。

甚至連軟禁都未曾軟禁！

平日里出門逛逛？

沒問題！

只要不出城池就行！

去別人家里做客？

沒問題！

只要對方歡迎就行！

別的官員來鄭王府拜訪？

沒問題！

只要不撇開王府長史密謀就行！

當(dāng)然，最后一條幾乎沒用。

這十年來，幾乎就沒有人前來鄭王府拜訪！

都已經(jīng)改朝換代了，這個時候還死忠周朝的臣子，要么就如同李守忠一樣，早已經(jīng)逃了出去，或混跡江湖，或隱居山林。

要么就如同韓通、李重進一樣，舉兵造反，或兵敗身死，或全家被誅！

柴榮是自己好哥們，自己又奪了其基業(yè)，對好哥們的子孫趙匡胤下不了手，對其底下那些武將卻下得了手！

這是肉弱強食的時代，心不夠狠的話，也不會有這樣的基業(yè)！

剩下那些墻頭草的臣子，自然更不可能來舊主府上拜訪。

自己已經(jīng)投了新主，官做的好好的，還來招惹舊主干嘛？

嫌官職太大，嫌小命太長么？

故此，鄭王府外就兩個字：冷清！

柴宗訓(xùn)在這里住了十年，總管就兩個朋友。

一個是姑父張永德，另外一個名為賈琰，為開封府推官。

朝廷還沒考慮好對偽曹王的處置，故此王夜進京之事，乃是絕密之中的絕密。

就那么幾個人知道！

其中必然不包括這退位的鄭王！

這一日，鄭王府門外照舊老規(guī)矩，兩位門子在門房內(nèi)打著瞌睡，旁邊數(shù)名士卒也懶懶散散站在這里。

辰末時分，街頭一陣馬蹄聲響起，賈琰領(lǐng)著十?dāng)?shù)人馬，緩緩?fù)嵧醺鴣怼?

有生意了！

不對，終于有事情做了。

鄭王府門子趕緊迎了上去:“原來是賈官人到了，且請入去便是。”，笑了笑，壓低了聲音：“我家王爺昨夜宿醉，只恐猶自未起。”

誰料得賈琰“啪”地一巴掌甩了過去：“今日本官奉命前來公干，誰與你敘私誼？速速入去，將你家王爺喚醒！”

下人心中一驚，連滾帶爬入了院子。

眼見著情勢不妙，其他下人哄地一聲做了鳥獸散。

賈琰等人也不等通報，隨著門子前后腳進了院子，這才轉(zhuǎn)過一處長廊。

王府長史迎了出來，同眾人行了一禮：“原來是賈推官，到此有何公事？”

賈琰臉色一板：“與你無干！”

推開對方，繼續(xù)往大廳走去。

這賈琰既然是鄭王好友，王府長史自然也是十分熟識。

如今見得對方陡然變臉，心知必有事情發(fā)生，趕緊側(cè)身閃于一旁，偷眼看去，但見得賈琰身后，有從人捧著三個玉盤，玉盤之上皆用白布遮蓋。

第一個過去，第二個過去，等到第三個走近身前，王府長史心中猛地一跳。

前面兩個玉盤看不出來，第三個玉盤卻是十分明顯。

中間一物高高聳起，兩旁兩耳，前面似乎還有一個長嘴。

酒壺？

藥酒？

如此說來，前面那兩盤，一個應(yīng)當(dāng)是白綾，一個應(yīng)該是匕首才對！

王府長史心中一喜，趕緊退開了去！

自己好不容易才在禮部謀了一個差事，結(jié)果關(guān)系不夠硬，便被遣來了這里，名為王府長史，實則監(jiān)督。

若是去他王府做長史，自己說不定還有出頭的一天。

鄭王府嘛？那肯定是沒希望的。

油水小，風(fēng)險大！

哪怕再回禮部坐冷板凳，也比待在這危墻下強！

自己也恨不得這鄭王早早掛了呢！

說不定哪天墻就塌了，可別把自己順帶著給埋了，早早閃開為上。

大廳內(nèi)，柴宗訓(xùn)醉眼惺忪坐在主位。

見得賈琰進得大門，搖搖晃晃站起身子，舉了舉手：“季華兄，季華兄今日，今日這是有何要事？可是，可是陛下又有旨意，旨意前來？”

賈琰臉色一冷：“奉府尹之命，與鄭王送上薄禮三樣。來人吶，與我奉上來！”

身后走出三人，將三張玉盤放于廳中杌幾之上，轉(zhuǎn)身站于賈琰背后，手握腰間刀柄。

“開封尹厚禮，卻叫小王，小王如何敢，敢受？”

這貨酒醉未醒，連賈琰的臉色都沒看清，只模模糊糊聽得趙光義送禮前來，趕緊謙讓。

賈琰聲音冷冷：“府尹有言，這禮鄭王不受也得受！”

“既是如此，如此，小王就愧領(lǐng)，愧領(lǐng)了！”，柴宗訓(xùn)胡亂抱了抱拳，轉(zhuǎn)身下令：“來人，好生，收起！”

“且慢！開封尹有命，此物還請鄭王當(dāng)面享用才是！”

“府尹，府尹厚意，小王，小王感激不盡！不盡！”

柴宗訓(xùn)轉(zhuǎn)過身子，撤下第一個盤子上的白布，但見得上面正是白綾一條。

頓時瞳孔一縮，滿胸的酒水化作潺潺冷汗，一股股流了下來。

這一日，終于要來了么？

雙腿一軟，跌坐于地上。

賈琰轉(zhuǎn)頭稍一示意，又有從人快步上前，撤下其余兩塊白布。

事情果如那長史所料，玉盤之中一為匕首，一為酒壺。

柴宗訓(xùn)呆了半晌，眼睛里面開始流出淚水來，轉(zhuǎn)身看向賈琰：“季華，賈兄，賈推官，事情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賈琰略一抱拳：“王爺！今日之事，下官也是無奈。上官之命，下官不敢不從！”

略停了一停，賈琰繼續(xù)開口：“下官與王爺相交日久，如今正有一語相勸。我若是王爺，就會選這藥酒。一番大醉后，再度醒來便是隔世！”

柴宗訓(xùn)終于完全醒悟了過來，對賈琰的話充耳未聞，嚎啕大哭：“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賈琰也陪著留下淚水，朝左右示意了一下。

眾人退了出去，順手將大門關(guā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