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宸楊看了一眼手上的紙條，又看看門牌號，確認無誤之后抬手按響門鈴，安安靜靜地等待著。

“來了……”隱隱有聲音傳來，緊接著門被打開，一個中年婦女出現在面前。

“請問這里是楚雁秋的家嗎？”于宸楊禮貌地問。

“是！”何海琴點點頭，問：“你是？”

“我是楚雁秋的家教老師！”于宸楊回答。

“哦，快請進！”何海琴忙側開身，朝里大聲喊道：“雁秋，老師來了。”

楚雁秋放下手里的筆，趿拉著拖鞋走了出來，笑著叫道：“老師好！”

于宸楊抬頭，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朝她微微一笑。

楚雁秋帶著他進了房間，倒了一杯水遞給他，坐在他面前，笑魘如花地看著他：“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于宸楊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嘴角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說：“我當時聽到名字還以為是重名的呢，沒想到居然真是你！”

楚雁秋在他面前站定，微微鞠了一躬，俏皮地說：“就請老師多多教導了，希望你不會被我這個笨學生給氣到。”

“笨學生？”于宸楊挑眉問。

楚雁秋毫無形象地在椅子上坐下，無奈地聳聳肩說：“我大概缺少了學數學的那根弦，怎么都學不會！”

“方法正確，就能事倍功半！”于宸楊說。

“希望吧！”楚雁秋興致缺缺，顯然并不太相信他說的話。

于宸楊拿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試卷遞給她：“三十分鐘完成，我看看你的掌握程度如何！”

“這是你寫的字嗎？”楚雁秋好奇地問，驚嘆道：“很漂亮嘛！”

“嗯！”于宸楊點頭，看了一眼手表，說：“時間已經過去一分鐘了。”

額！楚雁秋一滯，想說的話硬生生咽下，認命地抓起筆開始寫試卷。

于宸楊坐在旁邊，邊看她邊在紙上記錄著什么。

楚雁秋漫不經心地寫著，遇到難題干脆算也不算，憑著自己感覺選一個答案。

于宸楊皺眉，但并沒有說什么。

大約二十分鐘后，楚雁秋將筆扔下，把試卷推給他，說：“我做完了。”

“還有八分鐘，檢查一遍！”于宸楊說，這份試卷一共十五道選擇題，十道填空題，五道解決問題，程度一般的人來做，三十分鐘都會比較困難，她二十分鐘就完成了，顯然是沒有什么質量可言的，他甚至看到她采用什么點兵點將的方法選擇，純粹就是靠運氣在蒙。

楚雁秋撇嘴，雖然覺得并沒有這個必要，但還是乖乖巧巧地把試卷拉到自己面前，假裝檢查，實際上早已神游太虛。

“時間到了！”于宸楊掐著時間，從她面前拿過試卷，隨意瞟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你的運氣還真不錯！”

楚雁秋剛回神，聞言“啊”了一聲，問：“什么意思啊？”

“成功地避開了正確答案！”于宸楊拿著紅筆批改試卷：“選擇題對五題，填空題三題，大題幾乎全軍覆沒。”

縱然楚雁秋臉皮厚，還是忍不住捂住了臉，從指縫中偷偷看他。

“把手放下吧！”于宸楊無奈地說：“我又不會批評你，更不會打你！”

楚雁秋放下手，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問：“真的嗎？”

“批評你有用嗎？”于宸楊搖搖頭漫不經心地問。

楚雁秋搖頭，想起嚴之文三千字的檢討都拯救不了自己的數學，幾句不痛不癢的批評更加沒用。

“那我何必浪費口水，還不如給你講課！”于宸楊說著翻開書本第一頁：“今天來復習第一個單元！”

楚雁秋做得端端正正，以往四五十人一起坐在下面聽課，自己還能偷懶，現在一對一的授課，連偶爾的發呆也會被發現，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于宸楊停下來問。

楚雁秋蔫蔫地搖頭。

“聽不懂？”于宸楊問。

楚雁秋點頭。

“你是聽不懂還是裝作聽不懂？”于宸楊直視著她的眼睛問。

楚雁秋眨巴眨巴眼睛，認真誠懇說：“當然是真的聽不懂啊！”

“是嗎？”于宸楊反問，聲音平淡，如緩緩的流水。

“當然了！”楚雁秋用力點頭，一副不解的模樣：“我為什么要裝作聽不懂啊？”

“繼續上課吧！”于宸楊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楚雁秋微微松了口氣，繼續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叩叩叩……”伴隨著敲門聲，響起了何海琴的聲音。

“什么事？”楚雁秋有些不耐煩地問。

“我切了一點水果！”何海琴說。

楚雁秋翻了個白眼，慢吞吞地挪到門邊，打開一條縫接過了一盤水果，又“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于宸楊抬頭看她一眼，總覺得她很是奇怪，但識趣地沒有開口詢問。

楚雁秋吐吐舌頭，轉移話題道：“學長，你和我說說大學的事情吧！”

于宸楊曲起手指敲敲桌子，義正言辭地道：“我現在是你的老師，是來傳道授業解惑的，不是來和你聊天的。”

“你真無趣！”楚雁秋不由得撇嘴，隨即嘆了口氣說：“不過，這人生本就無趣。”

于宸楊不由得失笑，問：“你才活了多少年啊，就發出這樣的感嘆？”

“本來就是嘛！”楚雁秋抓著筆在紙上隨意地畫著，抱怨連連：“每天上不完的課，寫不完的作業，考不完的試卷，動不動就要寫檢討，叫家長，一點自由都沒有，就像關在籠子里的小鳥，被折斷了翅膀。”

“現在的一切都是為了高考做準備！”于宸楊拍拍她的腦袋說：“所以，認真點，否則就會淹沒在千軍萬馬之中。”

“為什么一定要上大學呢？”楚雁秋的聲音有些茫然。

“或許是大勢所趨，或許是改變命運，或許是增長見識，也或許……”于宸楊頓了一下，接著說：“個人有個人的理由吧！”

“那學長是為了什么？”楚雁秋好奇地問。

“我……”于宸楊開口：“是為了心中的一個夢。”

“可是……”楚雁秋仍舊迷茫：“我不知道為什么？而且我們現在學的知識，以后也根本用不上啊！生活瑣事，財米油鹽，也不會有閑情雅致吟詩作對，月下彈琴；出門買菜，計算青菜一斤多少錢，也不可能用到函數有理數；洋流地貌離我們生活更是遙遠……”

“這些不過是大學的敲門磚而已！”于宸楊說：“大學，可以決定一個人的高度！”

“不上大學就未必沒有成就吧？”楚雁秋說：“上了大學也有可能一輩子碌碌無為啊！”

“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因為我也才大二，還沒有畢業。”于宸楊思索片刻說：“但是一個制度存在必然有它的意義，高考既然能延續這么多年，每年越來越多的人參加，在一定程度上就說明它的存在是有用的，是被人們接受的。”

楚雁秋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國有許許多多的寒門學子，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方式也只有高考！他們可以拼命學習，考一個好大學，讀一個好專業，就可以改變世世代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于宸楊接著說：“你考上大學，就可以光鮮亮麗地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工作，還是窩在一家酒店臟亂的角落里洗刷盤子。”

“好像有點道理！”楚雁秋悶悶地說。

“言歸正傳，接著上課！”于宸楊說。

楚雁秋拖著下巴，突然咧嘴一笑，說：“學長，你的側臉真好看！”

于宸楊一愣，有種被小妹妹調戲的感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哈哈！”楚雁秋放聲大笑。

于宸楊更加難堪，握緊拳頭放在嘴邊，假意咳嗽了一聲。

楚雁秋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安靜！”于宸楊惱羞成怒，用筆敲敲她的頭。

“是！”楚雁秋一個激靈應道，正襟危坐：“老師，我們該上課了。”

“你還知道你要上課啊！”于宸楊睨她一眼說。

“嘿嘿！”楚雁秋傻笑兩聲：“上課上課！”

于宸楊邊用手指點內容，邊進行詳細的講解。

楚雁秋裝模作樣，偶爾附和地點點頭，至于有沒有聽進去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這是今天的作業！”于宸楊掏出一本練習冊，在上面圈圈點點，然后推給她說。

“啊！還有作業啊！”楚雁秋的小臉立馬垮了下來。

“勤能補拙！”于宸楊一本正經地說：“既然你不會，那就多練習！”

“做了也不會啊，還浪費我的紙和筆。”楚雁秋嘟囔著。

“如果每天我所講的內容你都掌握了，那就不需要額外練習！”于宸楊說。

“真的嗎？”楚雁秋問。

于宸楊點點頭，說：“我和會和你爸爸商量，讓你周末休息，不需要上課。”

楚雁秋的眼睛放射出了光芒。

于宸楊當作沒有看到，慢條斯理地說：“當然這一切都是在你掌握知識的前提下。”

楚雁秋皺著小臉有些為難。

“我先回去了。”于宸楊站了起來，又意味深長地加了一句：“作業的多和少都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上的。”

楚雁秋翻了個白眼，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房間。

楚文彬恰好進門，愣了一秒反應過來：“你就是雁秋的老師吧！”

“您好！”于宸楊點點頭說。

“雁秋早上表現怎么樣？”楚文彬問。

于宸楊正要說話，就見楚雁秋朝他擠眉弄眼，笑著說：“雁秋表現很好，知識點掌握得也很好，我相信過不了多久，她的數學成績一定能更上一層樓。”

“真的？她從小就偏科，中考的時候也因為數學拉后腿，結果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不開竅還是怎么回事，沒有進步就算了，反而一直退步，我也是很發愁！”楚文彬欣慰地說：”看來我把你請來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雁秋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知道應該怎么做！”于宸楊一語雙關地說。

楚文彬卻沒有聽出來他的言外之意，欣喜異常地說：“還要麻煩老師你多費心了。”

“您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于宸楊說。

“老師留下來吃飯吧！”楚文彬熱情地邀請。

“不用了，我中午還有事！”于宸楊拒絕道。

“那我就不勉強了。”楚文彬轉向木頭人一般的女兒說：“快去送送你的老師！”

“哦！”楚雁秋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走到門口的時候，于宸楊突然開口：“如果你表現好，八月份我帶你去看漫畫展。”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漫畫？”楚雁秋疑惑地問。

“保密！”于宸楊扔下兩個字就進了電梯。

楚雁秋百思不得其解，就連父母都不知道自己喜歡漫畫，他怎么會知道呢？真是奇怪！她在心里暗暗后悔選了他當自己的老師，結果剛接觸第一天，自己的任何秘密都被他看穿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心了！她現在和父親說換一個老師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她思考著這種可能性。

“雁秋！”楚文彬在里面喊。

楚雁秋轉身進門，直截了當地說：“爸，我想換老師！”

“為什么？”楚文彬有些不解。

“我覺得他不好！”楚雁秋說。

“哪里不好？”楚文彬反問。

“反正就不好！”楚雁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含糊地堅持。

“我看就很好！”楚文彬翹著二郎腿慢悠悠地說：“況且這個老師是你自己挑的，你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那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他好不好啊，總要試試才知道！”楚雁秋摸摸鼻子嘟囔道。

“我當時和你確認過，你同意的，所以沒有后悔的余地。”楚文彬不容置喙地說。

“哼！”楚雁秋嘟著嘴，故意用力地在地板上踩踏出聲音，不滿地回房去了。

“這孩子！”楚文彬無奈地搖頭：“還是太任性了啊！”

桌子上還攤放這那本練習，被風吹得嘩嘩直響，她在書桌前坐了下來，看著上面的題目，內心一陣煩躁，不知道該如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