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銜枝歸，巢筑屋檐下，風云起，枝落地，驚亂燕北回。

無人去管燕子如何，院落中，三人皆駭然不語，紛紛注視著東屋。

“先生，不用遮掩一二？”錦瑟反應過來，向諸葛詢問道。

諸葛驚駭之后，眼中卻是異彩連連，嘖嘖稱嘆，聽到錦瑟擔憂之語，卻是答道：“不用，又不是帝都，等探子報上去，我們早已離開了。”

“也是，先生可是算命的，自然早已想到。”

諸葛卻反駁道：“這我可沒算到，你不是算過他嗎？應該知曉關于他的事，大多模糊不清。”

“本以為是我境界不足，卻沒想到先生也是如此。先生，他究竟是何人？”錦瑟這時才真正有了興趣，眼底光暈流轉。

見錦瑟動法，諸葛連忙施印打斷，急聲道：“不要命了，這個時候還敢施法。聽好了，以后關于他的事，你不許算。”

諸葛嚴肅急迫的樣子，讓錦瑟明白事情嚴重性，頓時心中銘記。

“不是，你們在說什么啊！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小子境界的問題嗎？”小十一表情略有些呆滯，可見諸葛與錦瑟如此快便接受，不由無語的叫道。

“什么問題？”

小十一轉頭瞪著諸葛，氣呼呼道：“先生你糊涂了吧，這小子半日萬象境，沒有問題嗎？怪胎啊！”

“區區萬象境，比你高就怪胎了嗎？”

小十一頓時被噎的說不出話，氣鼓鼓的坐了下去，轉身不理會諸葛。

錦瑟見狀，卻是解釋道：“十一，先生沒有說錯。三清教當代教子出生便有祥瑞相伴，初次修行便一日破四境，遂閉關于洞天修行，不知境界幾何；菩提院無生菩薩，上代佛子，修佛立地頓悟，成就金身；魏國七皇子觀龍而悟，化龍決一息破至第三層，戰力無雙；戰國大將軍······”

“停停停，錦瑟姐，這些人皆是底蘊深厚、氣運無雙之人，可這小子，一沒底蘊二沒氣運，憑什么能半日萬象境？”小十一據理力爭。

這時諸葛卻道：“錦瑟，小十一就是嫉妒，眼看早上尚不如自己的人，下去便超過了她，心中不服自然是應該的，我們要理解她，要關懷她。”

看著諸葛賤兮兮的模樣，小十一的氣得跺腳，扭過身去不再搭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就在這說話間，東屋氣息緩緩消散，歸于平靜。北回燕子復歸來，檐下筑巢又銜枝。

片刻功夫，東屋門打開，劍十三嘴角含笑，卻是在見到諸葛三人齊刷刷看著他而愣了一下，隨后近身抱拳道：“諸葛先生，錦瑟姑娘，十一姑娘。”

諸葛笑呵呵的，問道：“感覺如何？”

“一天一地，只是還不太習慣，失手弄壞了屋內一些東西。”劍十三振奮著，又歉意的解釋道。

“無礙無礙。”諸葛不在意的揮手，與劍十三此刻境界相比，那些顯然是細枝末節。

“多謝諸葛先生指點。”劍十三對著諸葛又是一拜，不論其他，單論指點之恩。隨后看向錦瑟，抱拳作揖，道：“也多謝錦瑟姑娘藥丸之恩，否則在下恐怕已然廢了。”

“我先出手冒犯于你，聊表歉意之物，公子不必掛懷。”

錦瑟雖不在意，可劍十三卻是心中默默記下，待以后有機會，再報答于她。

劍十三點了點頭，又走到小十一面前，抱拳作揖，“多謝十一姑娘早茶。”

小十一卻是嘴角一撇，白眼一番，哼哼道：“不客氣。”

那般模樣，好似劍十三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搞得劍十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該說些什么，場面微微尷尬了起來。好在諸葛及時解圍，“準備走了？”

劍十三頓時松口氣，走了過來，點點頭稱是，諸葛也不挽留，只是叮囑道：“是該離別了，你破境太快，這兩日不要動手，熟悉實力掌控境界為主；你暗堂的船只要明日才到，不用著急；有些事情真相，你自己去尋找，辨明清楚便好。還有，回到暗堂之后，暫時不要顯露境界，藏鋒能讓你活的更久。”

聽著諸葛叮囑之語，劍十三只覺心中翻涌，他聽出了諸葛話里的意思，“我的事情，不管暗堂參與與否，藏拙的確是讓我暗暗查清真相的唯一手段。”劍十三又想到暗堂后山那些人，從前不明朗的事情，也在突破境界后明白，“暗堂絕不僅僅是凡俗組織，后山那些老怪物，恐怕也是修行之人。”

邊想著，劍十三點頭明白，答道：“諸葛先生提點之事，晚輩定當謹記，定會親自查清一切。”

“嗯嗯，你心中明白便好。山水有分離，人有再相逢。”

“走好不送！”

劍十三看了看三人，再次抱拳作揖，告別道：“有緣再見”，隨后轉身踏步而去，不再回頭。

看著劍十三離去的背影，諸葛滿意欣慰，錦瑟寡淡如水，不知所思，小十一則哼了一聲，滿眼恨恨不服之色。

日落西山，以余暉作筆，悠然居作畫，三人相望，一人離別，描摹斜陽離散，入目皆是紅霞。

可惜，無酒。

“小十一，你說，下次再見，他會是何模樣？”

“與我何干！”

“哈哈哈，是嗎？”

······

悠然居外，劍十三回身看著這院落，似乎看到了諸葛三人眺望的身影，不由深吸口氣，踏步而去。初始時，青石板路腳印連連，印處呈龜裂狀，隨著越走越遠，腳印越來越淺，逐漸消失，身影也于拐角處不見蹤跡。

姑蘇城之所以是江南大城，除了深厚的底蘊之外，自然也是因為人潮的聚集。且不論是平頭百姓還是王公貴族，姑蘇城總是使得定居于此的人不勝凡幾，人多也就意味資源和物品的高度流通，故而各種組織林立，宗門遍布。

劍十三在一樓前立定，此樓三層高，高門佇立，上懸匾額題“藏書樓”三字，來來往往不絕者也。

不消片刻，藏書樓內出來一人，小廝打扮，到劍十三身前站定，彎腰低頭，恭敬道：“人字號千面鬼，參見殺堂劍堂主。劍堂主請隨我來，屬下已安排好休憩之所，還請移步。”

劍十三淡淡點頭，“嗯”了一聲，便當先向樓內走去。

藏書樓，便是暗堂姑蘇城的據點，也是暗堂接任務的窗口，有任何想殺的人或是想保護的人，盡皆可以來此。姑蘇稍有些實力的人物，都知曉此地為暗堂據點，這是眾人皆知的秘密。

暗堂于世間而言，并非恐怖的組織，而是完全中立的，所接任務只為利，不為朝政，不為權貴，不為宗門教派。如此中立組織，自然被所有人接受，畢竟總有些事，暗堂來做比他們自己做來的更好。

只是如此中立自然有好有壞，愛者凡多，恨者亦多，究其原因，殺人救人，無非如此罷了。

藏書樓大堂設有八部，殺人、保人、運貨、交易等，服務涵蓋應有盡有，如此周全之組織，自然受人歡迎。此刻大堂諸多所求者，男女老少皆有。

至于二樓，乃是貴賓處，針對那些財閥大家，總們教派，王公貴族，地位高了自然錢財多了，那自然服務也與普通人不同。

三樓處，劍十三正拾級而上，其作用不言而喻，只為暗堂大人物所有。

劍十三，殺堂堂主，江湖十三劍！

千面鬼恭敬問道：“劍堂主可有何要求，屬下定當辦置齊全。”

劍十三揮揮手，那千面鬼頓時明白，道了句“屬下告退”，便躬身退了出去，下了三樓。

緩緩躺下，劍十三望著屋頂，感受習習晚風，陷入了沉思。

“諸葛先生說明日船只才來，應當不會有錯。且先回暗堂交了任務，慢慢熟悉自身實力之后，再去那所謂掩空山探個究竟。”

忽然，劍十三好似想到了什么，從懷中取出兩枚玉簡，想了一番后，掌心用力，將深青色玉簡捏碎成末，掌風吹散。至于李長風的那枚玉簡，他輕嘆著用布包裹，放入懷中。

“就是為了這，堂堂暗堂長老，也是失了心智，最終命喪誰手都不知曉。”

“這修行路，也許真的步步兇險，我若稍微大意，李長老的下場，便是我的結局。”

劍十三靠著窗口，望著幾乎落盡的斜陽，心情漸漸平靜。僅僅只是兩日功夫，卻遭遇了顛覆想象的事情，而自己，也成為了另一個世界的人物。

也許，未來的路是坎坷的，是艱難的，是九死一生的，只是他活到如今，又何曾輕松過？走過了那么多生死，經歷了那么多磨難，而他，依舊站在這里！

十六歲的殺堂堂主，江湖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也不知我如今是何實力”，突然劍十三愣住了，猛然反應過來，“諸葛先生曾說我破境太快，自然知曉我的境界如何，我怎么忘記問了！”

懊惱之間，劍十三伸出頭來，望向悠然居方向，最終，他無奈嘆息，雙手撐著窗臺，嘀咕道：“罷了，以后總有機會知道修行之事。只是那諸葛先生以及錦瑟十一三人，神秘太多，所謀之事定然不小，以我現在的實力，還沒有資格去問他們。”

“這里面的迷霧，我終有一天，一定親自揭開。”

“我的身世如何，我也一定要親手發掘。”

夜漸深，姑蘇華燈初上，煙火盡染！

這一夜，劍十三獨自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