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麗看著手機里的顏父，五十多歲的年紀，古銅色的皮膚印有滄桑歲月的痕跡，額頭上深深的皺紋黑黃黑黃，明明是讓她心酸的面容……

是什么時候父女兩人之間有了這么深的溝壑，顏麗扶了扶額頭，她當然知道，而且樁樁件件記憶猶新！

顏麗搖搖頭，不去想那些悲傷的記憶，她壓低下巴，心里哼笑起來，帶著一絲冷冷的意味，還有幾分煩躁壓抑，面上卻努力保持著與先前一致的微笑，緩緩開了口，“我哪里有錢，有錢我還不再借點付個首付，把房子買了。”

幾乎是一瞬，顏父拉下臉色。而后瞇起眼，語氣里是強烈的難以置信，“你們都結婚這么多年了，這點錢都沒有？我又不是不還，現在賣鋼材的生意好的很，可賺錢了，到時候把你弟帶起來了，你和艷艷我也是要幫的……”

對，依照顏貴賢的想法，女兒家沒買房子，怎么說肯定有點存款的。

“真沒有，我們家開支大啊，就靖宇一個人掙錢。哪里有什么存款。顏成沒錢嗎？”這話說的有點隱忍，拋開其他不說，她還需要錢呢，別說她沒錢，有錢她也不能借啊。

她爸爸是什么樣的人她清楚的很，這幾年存了點小錢，人就有點飄了，那錢她也沒看見過，重點是，她爸不是個能吃苦的人，他做不來，賺錢這事沒有捷徑可走。

誰能掙錢都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輕松。

顏麗讀小學的時候，顏父聽說有人帶著裁縫師進廠掙了大錢，正好附近有不少學裁縫的，什么都不了解的情況下，風風火火的“組團”帶去，自然是沒掙到錢。

顏麗讀初中的時候他老爸聽人說小賣部掙錢，看著別人每天坐著收錢心癢癢，也在自家開了一個……結果賠錢了，雖然農村的小賣部不需要守太晚，但是需要自己跑動，尤其是夏天，賣冰棍送水利潤大，坐著就是那幾個常來的人，顏父懶，還愛打麻將……自然也沒做多久。

后來，聽別人說南方收廢品很掙錢，又滿懷希望的去了，結果南方太熱，每天出門受不了，大部分時間都貢獻給了麻將桌，家里開支都困難。

再后來與顏母兩人做不銹鋼門窗生意，面對著兒子要結婚買房的幾重壓力，顏母的強勢鎮壓下，老老實實的做了幾年，存了點錢，而這其中還得感謝顏麗小姨一家的鼎力幫助，否則……

最開始顏麗對顏父是崇拜的，但凡顏父有個新動作，她都會憧憬著她們家美好的未來，滿懷希冀……漸漸的也開始面對現實，那些賺錢的噱頭都是別人……是別人！

原本顏父也是有手藝的，瓦匠。顏家附近很多樓房都是他主建，但他一直嫌累，有時間就去打麻將，經常延誤工期，久而久之，找顏父的人少了，正好顏父志不在此……

顏麗何嘗沒有心疼過他爸爸，只是每每聽到身邊的人抱怨數落顏父如何如何沉迷于打麻將耽誤事。從最開始的心里難受，到后來平靜如水，因為更多的時候她也看得到顏父的行為。

再加上后來發生的一系列事徹底摧毀了顏父在顏麗心中那高大的父親形象。

隨之坍塌的還有那一絲愛與孝順，或許，是她強制性的壓在了心底某一處，塵封……無視！

她只覺得她爸爸對麻將的愛勝過一切，以至于她們家明明有翻身的機會，就這樣被耽擱，一去不復返了。

顏麗驚異于自己如此想法，窺探到如今的自己，已經三十歲的她，不也是一事無成？突突的頹敗還有煩躁！

聽到手機里顏父的說話聲，她猛地回過神來。

“顏成哪里有錢，每個月還要還房貸，還跟你們一樣花銷大，我又不是找不到借錢的人，小宋總這樣也不行啊，要自己去做生意，給別人打工能掙幾個錢，他不是有一親戚是個老板嗎？要他多介紹介紹，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聽到這里顏麗更加煩躁起來，不是她說，她與自己老爸次次通話，都是以不開心收場。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說他，誰能保證做生意就一定能賺錢，再說了，他那親戚關系遠著呢……”

顏父明顯沒有感覺到女兒口中的不耐，耐心著，“再遠也是親戚，該幫也要幫啊，你看你們……唉！”

顏麗磨牙，吐了口氣，“我還有事，掛了。”

顏父不依不饒：“志軒不是去幼兒園了嗎，你還能有什么事，爸爸說的都是為你好，你現在不逼緊點以后要花的都是大錢……”

她不想講了還不行，顏麗對她老爸是服氣的，這些話她都聽爛了，沒有反駁，壓低聲線，“嗯，知道了！”

顏貴賢還想說什么，聽到屋外有小孩子的哭聲，“算了，掛了。”

他也明白顏麗對他的敷衍，但是畢竟是他女兒，他要管啊。看吧，人有時候就是這么矛盾。借錢的是他，第一獲利的卻不是他現在心里想著要管的人。

顏麗果斷按了掛斷鍵，倒在了自家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