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昨天在車內驟然變化的心境，程恪現在倒是冷靜不少。

他俊朗的眉眼間覆上一層淺淡的陰霾，像是慍怒，又像是無奈。

抬手把紙巾扔進垃圾桶，他挑著輕飄飄的笑，不疾不徐的道：“我說我在追你，沒說讓你現在就答應。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不過這不影響我的想法。”

霍深深沒料到他是這個反應，抬起頭，循著他的話音看過去，有些著急，“你沒必要這樣。”

“我樂意。”

程恪幾步走到她面前，眼底笑意反升，儼然一如他平日那副溫和散漫的模樣。

他說：“狐貍，你沒辦法跟我徹底撇清。只要見著，我就不可能不為所動。再者說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之后依然這么決定。你不能阻止我。”

霍深深張了張嘴，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說你現在暫時不想考慮，你的理由我接受了。可以，”程恪不給她反應的時間，拿過她手上的紗布，一邊熟練的幫她包扎一邊說，“我等。”

“你這是不講道理。”

“那你就當我不講道理。”

程恪輕手剪斷紗布，給她系了個蝴蝶結在上面，彎唇對著她笑，“你總不能霸道的讓我別喜歡你。”

他看著她的眼底漆黑晦暗，遠沒有表面上表達的那么漫不經意。不過，他這個被她拒絕的人都心甘情愿的繼續，她還想怎么不樂意？

除非他們兩人老死不相往來，但又怎么可能會走到這個地步。

“好了，你不用再說什么，我不會改。”

房間的光線其實并不清晰，兩扇開的窗戶玻璃上貼著報紙，只有薄薄的殘陽透進來。映照在程恪的側臉上，將他的輪廓線條都柔和的接近溫柔。

他靠近了些，舉動讓她熟知下一秒他的手會落在她的頭頂上摸她的腦袋，這一次最終遲遲沒有落下。

霍深深看著他，有幾分恍惚。

最后程恪只說：“傷口別碰水，這兩天小心著點，我先出去了。”

程恪離開之后霍深深在床上躺下，跟著歸于平靜的房間一起平靜下來的還有她的心跳。

剛才程恪在她面前說話的畫面，在她的記憶中大概是第二次了，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產生了時光倒流回那一天的錯覺。

不過那一天，對她來說，是抑制不住的悸動，也是高高跌落的疼痛。

她想，那天晚上她站在程家門口等了半個小時最后等到了什么，她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

從小她就跟在程恪后面一起喊到大的堂姐，面含歉意溫柔的對她說：“阿恪剛剛醒酒洗澡去了，他怕你等久了就讓我過來帶句話。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說了什么，不過他讓我跟你說聲抱歉，他說今天的事是開玩笑的這么久沒見不想太尷尬，讓你別往心里去。狐貍，是不是他又欺負你了？”

霍深深那會兒掌心都快被摳破了，才勉強扯出一抹笑，“沒有，就是一點小事。他酒醒了就好，那我先回去了姐姐。”

“好。”

剛走出兩步，院子里有人喊住她，是程恪他們一起長大的發小。

那一瞬間霍深深心里是升起希冀的，但他的下一句話立刻將她的念想打碎——

“狐貍，下午你給程哥的那支鋼筆晚上聚會的時候好像不小心弄丟了。我剛剛幫他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他讓我跟你講明天帶你去買一支新的。”

“不用了，”霍深深白皙的臉上這會兒顯得慘白，她搖搖頭，“沒關系的，一支普通的鋼筆而已，丟了就丟了。沒事兒，不用麻煩了。”

如果換成別人告訴她這些，她或許會懷疑，可惜現在兩個人是他的親友。

更何況，那支鋼筆的事，除非他自己主動說，不然他們不會知道的。

因為他答應過她。

霍深深忍著發酸的眼睛，故作無事的往家走。

其實她想說，不是小事，是程恪說喜歡她。

她還想說，那不是一支普通的鋼筆，是她姥爺去世前特意給她定制的，獨一無二的，留著讓她交給喜歡的男生的。

她根本不是沒事，只是剛剛有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他已經是成熟穩重的佼佼者，而她還是個剛剛高考結束的小姑娘。

或許對他來講，她永遠都是那個逗起來好玩的小妹妹。

人，總是要看清現實的。

七年前她看清楚了，七年后，她學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