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斯人應未眠
- 明月棹蘭舟
- 4121字
- 2019-06-03 12:20:11
正是師大的下課時間,校園里打扮時尚的姑娘潮水一般涌動著。客莫邪將車開得很慢,過了食堂,進入教工宿舍區域,道路才算暢通了起來。
“今天李校長在嗎?”客莫邪下午忙著完善臺灣中學生夏令營活動接待方案,接電話的時候也沒細問薛乙。
“放心吧,我和丁冬下午正好在逛街,買了禮物了。”平和說。
“買了什么?”莫邪問。
“花,還有絲巾。”
“多少錢?回頭我轉給你。”
“干嘛這么客氣?我們也是順手買的,下次你買不就行了。”
“知道你財大氣粗,我也就客氣一下。”莫邪倒也真不客氣,把車停好,開了后備廂拿禮物。“你們出錢,那我就出點力吧。”
三人一起上了樓。
開門的是薛乙。廚房里,兩個男人系著圍裙正在忙碌。
“薛甲好帥。”客莫邪由衷贊美。
“你們來啦,一會兒就好。”薛甲的目光掃過客莫邪和丁冬,留在平和的臉上,眼睛比以前更亮更有神采,望著他的樣子帶著好奇,一條白色的無袖長裙垂到腳邊,倒并不顯得她個矮,反而多了分嬌小和仙氣。她似乎長高了一些,但在四人中,還是最矮的。自己1米74的身高跟她站在一起,堪堪相配。
“我就不帥嗎?”白馬從冰箱門邊冒出來。
“你也在?”平和不奇怪,白馬當年追薛乙,不就是從薛甲這里找的突破口么?
“又不是主廚,頂多是打個下手吧?”客莫邪不忘諷刺他。
“有可能是來蹭吃蹭喝的。”丁冬補刀。
“薛甲,要不要幫忙?”客莫邪問時不時看向平和的薛甲。
“這里有點熱,你們還是去客廳坐吧,很快就好了。”薛甲揮了揮手。
三人客氣過了,就退到了客廳。這時,李海風正好回來了。
“我們家校長回來啦。”薛乙跑上前去,接過了母親手里的包,摟了摟她。
“熱不熱呀!”李海風擋開了她的手臂,“也不曉得幫忙,一邊涼快去。”
“某人不是想好好表現嘛,我這是給他機會。”薛乙悄聲嘟囔。
三人看到李海風回來,趕緊站了一起,叫阿姨叫校長的都有,然后把禮物送了上去。
“哎喲,叫你們來吃個便飯,還讓你們破費。不過這花真是好看。絲巾顏色這么亮,正好配我的套裝。”李海風拿出絲巾,松松地搭在脖子上,以梅紅為主色調的絲巾襯著煙灰的亞麻短袖西裝裙,明麗卻不艷俗。
“我就說嘛,阿姨這樣好的氣質,肯定鎮得住。”平和看搭上絲巾的李海風,似乎比先前要年輕得多。
“還是你們年輕人的眼光好。”李海風是真的高興。
“是平和眼光好。”丁冬實誠地說。
“平和真是好多年沒來了。”李海風把重點放在了平和身上,她多少也知道薛甲的心思,品性不用說,薛乙早就把過關,才學、長相、身高,跟她兒子都很相配,她是十分滿意的。作為師大的副校長,品性之后,她最注重才學,醫學博士不容易讀,小姑娘能順順利利讀下來,就說明是個有心氣的人。
平和見李海風一副相兒媳婦的樣子,不免尷尬。薛乙看出了平和的不自在,“真是花嬌人美,但總不至于吃飯都要系著吧?”說著就催母親去換衣服。
“我媽見我們這一雙大齡單身兒女,看到每一個適齡的都狠不得留自己家了。”
“那你就爭氣點啊。”
“不是都上門來了么?”
“不給個試用期什么的?”
三個人把矛頭對準了薛乙。
李海風卸了妝,換了身家居服出來,就正式開飯了。
“不開車的喝點酒?”薛甲脫下了圍裙,拿著一瓶紅酒問大家。
“我負責開車,”客莫邪指著平和丁冬,“你們負責喝酒。”
“阿姨是肯定要喝一點的。”白馬給李海風倒上,轉過身走到薛甲這邊也倒上:“終于學成歸來報效祖國、今天你是非喝不可的。”白馬反客為主,大家也知道他的心思,沒覺得他喧賓奪主了。
“平和的酒量我知道。”
“薛乙酒量好,但今天你不是女主角,可以喝但不用多,建議跟平和一樣多吧。”聽白馬這么說,薛乙難得沒反唇相譏。
“丁冬,你是山里姑娘,聽說山里人一到冬天就貓冬,無非就是點個火盆喝酒吃肉,你酒量肯定不差。”丁冬看他倒得其實并不多,倒也沒反對。
“還備了芒果汁、西瓜汁,黃瓜汁也可以有。”薛甲讓客莫邪挑了一種果汁給她倒上,又問白馬喝什么。
“我肯定陪大家喝,大不了車放在這兒。”白馬最后給自己也倒上,他這副自來熟的樣子讓氣氛特別融洽。
“我提議第一杯敬阿姨。阿姨兒女雙全,而且聰慧敏覺,自己又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是我們男生高山仰止的人生偶像,也是在座各位美女的標桿。”白馬濤濤不絕地贊美像黃河之水一樣。
“第二杯當然要敬我的好兄弟薛甲,留學歸國、富有情懷、才華橫溢、俊秀非凡,雖然被你襯得我有點寒磣,兄弟我就是服你,甘當綠葉襯托你。干了。”干完坐下,白馬繼續調侃自己:“我要是個女的,死活也要嫁給你。”
清蒸鰻鲞、水煮青蟹、蒜蓉扇貝、三文魚刺身都很清淡,香煎黃魚、紅燒鲅魚已經算是重口味的了,還有偏西式的蝦仁土司卷、蛤蜊土豆奶油濃湯,鱖魚湯、白灼白蝦是本幫菜。
“薛甲的才華還不僅限于所學專業,連做菜都是專業級的。”客莫邪吃著香煎黃魚,感慨地說。
平和正在喝鱖魚湯,湯白蔥綠、筍鮮魚嫩,不由贊道:“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薛甲肯定是博士中廚藝最好的,也是廚師中學歷最高的。”丁冬打趣他。
“我就不表揚了哦,只希望天天能吃到,而且水平要保持。”薛乙夾了清蒸青蟹的蟹腿送到母親碟子里。
“把你們請來不容易。”薛甲看了平和一眼,請了她好幾次,都推忙呢,不肯赴約。“請你們吃晚飯,又怕你們鬧減肥,雖然你們并沒什么肥可減。所以沒準備肉類,只有海鮮、湖鮮。而且我也是借花獻佛,用的是我們李校長的校園卡,在樓下教工超市訂的。”
“看來師大教師福利很好啊。”平和說。
“哪有吳大好,省里重點支持,市里又配套支持。理工科為主的重點大學,每年光教師科研經費就有幾個億,校友中成功人士多,每年捐贈的項目也不少。師范類院校雖說國家重視,但不見撥多少經費啊。我們校領導啊,就是到處化緣的和尚,日子啊還比不得山上的主持呢。”李海風介紹說。
“吳大也好,師大也好,阿姨你家可是都占了。哪所好都一樣,眼下是兩所都好,你們家還不好上加好呀。”丁冬不吝贊美地說。
“平和,你們一院還是吳大的附屬醫院,有沒有準備去兼職上課?”薛甲問。
“接到通知了,聽說要考高校教師資格證,還要先培訓,我哪有時間啊。”平和無奈地說。
“那我們難得再次同學一番,你們當醫生肯定很忙的,到時候我去,有培訓資料就發你,復習重點也給你記上。”薛甲早就想到了有這個可能。
白馬在一邊聽著,這兩個算得上半個同事了,接觸的機會不會少,要是哪天親密接觸了裴允可怎么辦?
“難不難考啊?我怕培訓參加不了,連復習也沒時間。”平和不無擔憂地說。
“我早問過我們李校長了,有題庫,按你的智商,看一遍題目肯定就能過,不用花太多時間。”
“兩位都博士了,還要繼續學習,讓我們這些本科、碩士情何以堪呀!喝酒喝酒。”白馬借酒消愁。
“公務員旱澇保收,你有碩士文憑,升職高薪不用愁。我們旅游企業,喊破嗓、跑細腿,還掙不了幾個錢,那才叫苦呢。”客莫邪氣呼呼地說。
“我們現在是青椒,你上百度查查看,高校青椒日子有多不好過。好福利要等我們熬到教授才行,教授還分個一二三等呢。你以為容易啊。”薛甲說的是真實情況,高校青年教師過得真的很苦逼,教學是新手,全校的課大部分都壓在他們身上;科研是修行,完全要靠自己,沒它別想評職稱,評不上職稱只能轉崗做行政;服務地方是本分,學校前面冠著“吳州”二字,教師不服務地方,地方政府憑什么養著你大學?學校就給每位教師下達了任務。“教學、科研、服務地方是壓在我們青椒身上的新三座大山,另外還有一個隱形任務——育人。”
“李校長,你們這不是新的剝削方式么?”這話只有薛乙問得出來。
“我們校領導還不是這么過來的呀?”李海風多少也知道青年教師的生存狀況,但校領導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阿姨,我想讓您剝削剝削都沒這個資格呢,薛乙是吃不到葡萄了,我想吃也吃不著。”白馬裝可憐。
“你怎么知道小本科就吃不著了?”平和為三個本科生打抱不平。
“就是嘛。”三個本科生狠狠地看著白馬。
可憐的白馬本來是想討好李海風一個,結果卻惹惱了一片。
“阿姨,你們學校有半脫產的教育碩士嗎?”平和代丁冬問。
“有朋友想學?”李海風知道平和應該不是隨便問問。
“阿姨,是我想學。”丁冬正不知道怎么開口,既然李海風問了,正好咨詢一下。
“我們有這個項目,開展也有好幾年了,你們吳中也有教師報考。教育廳能批這個項目,主要也是為你們這些中學教師量身定制的,你們課時壓力大,全脫產讀三年不可能,學校肯定不會放。所以設計了脫產一年半,還有一年半回單位上班,同時準備論文,如果論文不過關,可以延期一年畢業。你看看感不感興趣?”李海風對好學之人總是格外關心,一下子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丁冬身上來了。
“我覺得挺適合你的。”平和開心地說,丁冬難得的朝大家舒心一笑。
“你到我們學校來讀教育碩士比你去省城讀方便,論文寫作的時候,你從吳中到師大多方便,我們的圖書資料數據庫向你們免費開放,你想晚上到圖書館查資料寫論文非常方便。”李海風還把報名考試的時間、大概考哪些內容都跟丁冬細細說了一遍,讓丁冬十分感激。
回去的路上,客莫邪不無感慨地說:“今天就數你們仨最有收獲了,一個有帥博士送免費資料,一個有校長推薦讀教育碩士,一個得了丈母娘歡心。”
“你收獲還不大?不就你吃最多么?”平和取笑她。
搭車的白馬吐著淡淡的酒氣說:“丈母娘喜歡,大舅子支持,就差女朋友點頭了,你們也不幫幫我?”
“薛乙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了,你少嗆她不行啊!”平和點撥他。高中三年,她的同桌一半是白馬,一半是喬北鯤,白馬嘴巴毒藥,但心善,其實跟薛乙是同類。薛乙呢,半大不小的時候目睹了恩愛父母分道揚鑣,特別是她爸,不惜斷了仕途也要取那個小三,父親的高大形象突然在她心中坍塌了,對男性、對婚姻的態度也變得缺乏信任了。白馬的路,不會好走。
白馬在家附近下了車,給裴允去了電話。
“我正忙著呢。”前段時間,大華和全明協助鄰省排查嫌疑犯,總算是有了點線索,裴允正在分析手機監聽情況,真沒空聽白馬發牢騷。
“我的事你不關心,你自己的呢?今天薛甲親自做海鮮大餐請平和吃飯,我們幾個,都是煙幕彈,人家是博士,你才碩士吧?人家是海龜,你連國門都沒踏出過吧?人家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你是下崗職工子女吧?人家是吳大引進人才,天天在辦公室、實驗室工作,你要白天黑夜冒著生命危險上山下鄉吧?客觀來看,平和眼要不瞎的話,應該會選薛甲。你忙吧,到時候,人家結婚了,你不要找我哭。”
白馬說完就掛了電話,裴允剛剛為縮小了嫌疑犯范圍帶來的興奮,因為白馬的電話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