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想說什么，但又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手機印子也逐漸消失了。此時唐吉就像一個舞臺上的慢謠歌手，慢慢傾訴起來。

唐吉看著小七說：“你說，如今我真是所有的驕傲都被跌倒了塵埃里了。

想當初我十五歲就有女朋友了。我戀愛時，那年我還是一躊躇滿志的藝術少年，就現在什么小鮮肉，小爺我都超過他們幾條街。”

“實在沒看出來呀。”小七插話說。

“別打斷我！聽著！”唐吉剛入情緒，被小七打斷有些惱。

“好吧。”小七翻著白眼兒，搖著魚鰭說。

唐吉繼續：

“想當初小爺我，膚色白斬，唇紅齒白。骨相俊朗，烏發飄逸。走在路上，小女孩兒那回頭率，沒有百分百也有八九十。

還有把我誤認為電影明星的呢。我和女孩兒在教室偷著初吻時，就胡麗那種貨色還是液體呢！”

“可如今，怎么一下就四十了呢？我有時總懷疑自己是穿越過來的，現在未見人，先見肚子。臉龐再不俊朗，有的是肥嘟嘟的大臉一張，最可氣的是連胡子也刮不干凈了。以前刮完胡子，感覺就從來沒長過，現在早上刮完，中午就呲出來了。灰灰青青的。”

“現在雖然藝術上成熟了。思想上成熟了，可再不是那風中少年，年輕女孩兒迎面走來，感覺我就是空氣，甚至還有躲著我走的。更悲哀的是自打十五歲我的身高就定在那了，再沒長過。是個人，不管男女都比我高。”

“多新鮮呀？！”小七說。

“閉嘴！”唐吉示意小七別打斷自己。

小七安靜了。

唐吉繼續獨唱似的，投入的說：“我怎么也沒想到，如今我得需要通過別人介紹女朋友，還得看別人臉子，當年的那群女孩兒都去哪了呢？”

“她們都老了唄。”小七接茬說。

這回唐吉再沒理她，眼神模糊，好像穿越回了那青蔥年代。繼續獨白。

“在藝術上，我有勇氣說，我就是大師！超級自信是支持我走到今天的動力。可世事弄人，藝術不能變現，沒法就飯吃呀，曾經一起并肩戰斗的小伙伴，都放棄了，真可笑。當初誓言為藝術獻身的少男少女，如今消失不見。唯我獨自一人仍然孤軍奮戰。”

“我如今說的話，沒人能聽懂。周圍的人視我為怪物。可也是哈，大家都有車有房，娶妻生子，為人妻；為人夫。上有老，下有小。我這還天馬星空的畫畫。并且一張畫也沒有人問津。”

“不現實呀，不真實呀，虛幻呀。如今最對不起的就是我年老的父母。如今自己已不惑之年，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回報，每天還要和他們擠在一起生活。失敗呀，失敗。”

“我現在就是所有人眼中的笑話。”

“如今又得罪了那個業余領導，被打入冷宮。前途就此終結。我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畫，不停的畫。

小七，我不服！雖然我知道我的不甘蒼白無力，但我依然不服！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吧。我名字叫唐吉，其實我更像唐吉坷德。

我愿高舉古老的長矛，迎風策馬飛奔！雖前面一無所有！我還是愿勇往直前！不為別的！就為尊嚴！尊嚴！尊嚴！”

唐吉的小屋，此時安靜的如漫游宇宙漂泊的太空艙。久久的，久久的，只有唐吉的心跳聲在證明，這是在地球上，一條神奇的金魚與一個沒落的畫家唐吉在一個無人來訪的小屋中對視著，默默無語。

“啪”的一聲，小屋窗前的一聲細小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唐吉將目光移向玻璃窗。一攤新鮮的，大大的鳥屎正從玻璃上慢慢流淌，微黃還參雜著談談的一抹綠色，透過陽光顯得晶瑩剔透。就像琥珀還帶著溫度。此時伴隨著一連串的“嘎嘎嘎嘎”地喜鵲叫聲，仿佛老天都在笑話唐吉。

而唐吉再回過頭又把視線轉向小七，小七也正憋不住的笑著看著唐吉，還大口大口的吐著泡泡兒。

唐吉又氣又沒脾氣，心想你們為什么都這樣對我。還嫌我不夠慘么？

此時小七終于說話了：“哎，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呀。如今用人類的說法你已不惑之年了吧。四十多年的肉身也應該讓你對生活有所感觸。如今的不如意難道都是別人的原因嗎？難道你自己一點責任也沒有嗎？還是那句話，比你條件不好的有的是，然而他們通過努力比你優秀的人也歷歷在目。”

“活過去的歲月就讓他們過去吧，再糾結誰是誰非根本沒有意義。”

“關鍵是如何從過去的失誤中總結經驗，如今你看似被所有人拋棄，但如此安靜的環境不正是努力奮發圖強的大好時機嗎？領導重視又有何用？再說別人的評價不如你內心的堅守，現在沒人注意你甚至拋棄你，也正是沒有干擾心無旁騖的大好時機呀。這難道不是上帝的美意嗎？”

“好好想想吧，別再怨天尤人。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我正準備助你一臂之力，咱們共同開啟藝術的神秘之旅。只不過呢······還要等一等，好久沒用超自然的手段了，有些手兒生，讓我的好好回憶回憶哈。嘿嘿······”

“嗯，我明白。”唐吉隨聲附和著。

其實唐吉心里道理都明白。只不過現實中的堅守，是每一分鐘的真實。而每一分的難堪是堅持的代價。唐吉咬著牙，準備繼續戰斗下去。雖然前路漫漫。

此時，也許是累了。剛魏姨給的電話號碼，還在唐吉手里攥著，紙條微熱，并潮濕。唐吉瞥了一眼。感覺不妨索性聯系聯系。萬里有一，是一不錯的女孩呢？

可嚴重拖延癥的唐吉，還是端詳了紙條好長時間，終于鼓起勇氣，拿起手機。瞇著眼對照紙條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手機鈴聲響起，隨著一聲聲鈴音，唐吉又開始緊張，陌生感是唐吉焦慮的源泉，唐吉甚至開始通過鈴聲在猜測那個女孩兒的長相起來。

而此時，小七卻很興奮的壞笑，搖著魚尾巴著看著唐吉。好像期待著什么。

唐吉能否會遇到一個不錯的女孩呢？電話那頭會是什么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