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心回到徐家的第二天，碰巧是農歷十五日，徐老太帶著一家人上國福寺進香。

“寒心，給琝兒和小楊提，他們大男人有的是力氣。”

“我可以，不重的。”

“給他們吧。”徐老太把沈寒心手里的東西也交給徐琝。

“媽，下回我不來了。”徐琝關上后備箱，提滿了兩手的果品。

“琝兒，心誠則靈。要進寺了，慎言慎行。”徐老太叮囑，徐琝微微一笑。

“您慢點。”沈寒心扶著徐老太上臺階，徐一一蹦蹦跳跳走在前頭，徐琝隨手跟著。

“一一兩歲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徐老太回憶以前。

“……”沈寒心聽說一一生病，心里涌上難過。

“孩子難受，我也難受，可是替不了他受苦，我只好來向菩薩禱告。”

“……”沈寒心動容，偷偷滾下眼淚，“謝謝您！”

“傻孩子，不要說‘謝’，孫兒也是我的心頭肉。那以后呀，我每月十五都來燒香。琝兒擔心我身體，總不放心我來。但是琝兒不知道，人間有佛，佛也是人。釋迦摩尼也是人。信佛是信心，信自個兒的心。凡事癡迷，才成魔道。我七老八十的了，不為向菩薩訴求，只是安然這一顆心。進了這寺廟的門呀，我呀，就安寧了許多。”

“我也喜歡寺廟，清清靜靜的。”

“是。一屋一舍，都來自自然，到這來呀，護心……”

“您慢點。”

“年紀大了，臺階越爬越吃力了。”

“……”

“好，到了！”

徐老太領著徐琝、沈寒心、徐一一，虔誠敬佛。之后把帶來的果品都交由住持布施，又添了許多香油。在小禪房喝了一盞茶，歇了一陣，徐老太獨自帶著沈寒心在寺內信步閑走。

“寒心，看到你和琝兒兩人……我很高興，為你們高興，為琝兒高興。”

“……”

“書英也是個好孩子。只是他和琝兒……當初為了徐氏……”徐老太始終不忍提起往事，“我們耽誤了琝兒的幸福。”

“……”

“現在徐氏也妥當了，琝兒也有了你這個可心的人，我呀，知足了。一一呀，這孩子和琝兒小時候一般淘氣。陪我老太婆樂呵了這么些年，現在要把他交還給你了。我呀，真是力不從心了。”

“您放心吧，您呀，身體硬朗著。”

“傻丫頭，我服老，也不怕老。人呀，總會老。”

“我們會好好照顧您的，您呀，要一直守著一一，看著他上大學，還要看著他談戀愛。”

“哈哈，好，好！”徐老太由衷一笑。兩人閑步繼續往前，看見一叢秀竹，徐老太停下腳步。

“我和他爸……”徐老太回憶往夕，“就是在和這差不多的一片竹林前遇到的。”

“……”沈寒心循著徐老太的回憶展開聯想，仿佛看見了一對年華正盛的可人……

“他和同學打鬧，轉身撞到了我……”徐老太陷在回憶里，笑容滿面，“他一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我害羞地躲在我媽媽后邊。后來，又在小區超市碰見了……后來呀，他到我家里來找我，還帶了東西。他放下東西就跑了。你猜猜，是什么？”

“卡片？”

“對！就是卡片。他把自己的家庭地址，把他的手機號碼，還有年齡，都寫在上面了……”在徐老太皺紋深深的面龐上清晰地浮現著舊日的幸福，“他又跑到我校門口去等我！”

“后來呢？您答應了嗎？”

“答應了。那年我大學二年級，他研究生二年級。”

“你們很幸福。”

“是。他對我很好。我常常使性子，但是他都包容了我。琝兒24歲的時候，他生病，走了。他走后我才知道自己不夠愛他……”

“徐爸爸不會計較的。感情的分量，無法稱量，您或許只是表達得少。但是您是非常在乎徐爸爸的，我從您臉上看得出來。”

“孩子，你都懂嗎？”

“我懂。”

“琝兒對你不好，你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好。但是我怕您偏心疼兒子不疼我。”

“我更疼你。”

兩人相視一笑，依偎著穿過游廊、回到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