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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的菩提智慧與人生解脫

現代社會是一個五花八門的社會,人生的遭際也一定不會平坦。無論我們是在就學還是在就業,我們面對的總是各色人等和復雜的事物、紛繁的矛盾。

人們的生存處境總是具體的。具體的時空環境總是充滿矛盾的。在熙熙攘攘的人世和人們不同的欲望、利益的追逐、競爭以及不同性情的人相處的矛盾之中,每一個人的內心都要承受這樣或那樣的壓力和痛苦,人們往往有一種不安的感覺,有時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每一個人都是一個有限的個體,必然有先天或后天給他帶來的這樣或那樣的局限或缺憾。以有形有限的人生投入天下,每一個個體都要面對無限的時空、無限的知識、無限的意義、無限的價值,這些“無限”也使人有不安之感。每一個生命當然要肯定自己的生存、利益、價值、個性自由、人格尊嚴,然而,人類社會是一個不同社會關系的重重網絡,當你肯定自己的生存、利益、價值、個性自由、人格尊嚴時,你也要肯定別人的生存、利益、價值、個性自由、人格尊嚴,必須承認或容忍別人的生存空間和利益追求。如果這些追求是彼此矛盾的,就必須設法調節。如果我們只是一味地肯定自我,就會陷進一個難以自拔的泥潭。

每一個個體與生俱來就是一個有限制的個體,不僅先天與后天的生存環境是有限的,人們的性別、種族、體質、品行、知識、性格、語言、情感、信仰等,更不用說生成長養所遇到的文化背景、環境、氛圍等,其實都是有局限的。但人總是不太愿意承認自己的限制,也不太愿意肯定別人的追求。形體所帶來的情欲,物欲,功名利祿的追逐、攀援,知識所帶來的表面的偏見、執著、錯誤和數不清的自認為是絕對真理的東西,還有社會文化所帶來的身份、地位、名譽、等級等,對于個人來說,都是永遠不能擺脫的各種各樣的束縛。

所有這些,在佛教看來就是所謂“無明”,就是所謂“貪、嗔、癡、慢、疑、惡見”等。佛教的智慧,就是用否定、遮撥的方法,破除人們對宇宙人生一切表層世界或似是而非的知識系統的執著,獲得某種精神的解脫和自由。人們常說,佛教講“空”。其實,佛家既講“空”,又講“有”。“空”“有”,不是這兩個字的表面意思,不能那樣去理解。“空”“有”之論十分復雜。但起碼有這樣一條,此所謂“空”,是啟迪人們空掉一切外在的追逐、攀援、偏執,破開自己的囚籠,直悟生命的本性或本真。佛教,特別是禪宗的返本歸極、明心見性、自識本心、見性成佛之論及一整套修行的方法,是要幫助自己或他人尋找心靈的家園,啟發人內在的自覺,培養一種偉大的人格。佛家的成菩薩成佛陀,與儒家的成圣人成賢人,道家的成至人成真人,都是一種道德人格的追求。

佛教有三法印,三個最主要的律則,即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諸行無常,是指很多事物都處在一種無常的狀態。諸法無我,法就是物,萬物都沒有自己的自性(質的規定性),所有事物都在因緣之中,因緣而生。諸法因緣生,亦因緣滅。佛教認為,諸法(包括有為法、無為法)依緣起之法則,互相依存,而無“我”之實體可言。空并不是我們講的沒有,因為是因緣而生,我們才說空。很多事物都是各種原因、條件生成的。因是根據,緣是條件,萬物因條件而生。一個俄羅斯佛教學者說,“空”可以翻譯成“一種普遍的相對性”。緣聚則有,緣散則無。空不是虛無,不是沒有。諸法是眾因緣和合而生的。世界上的各種事物是由因緣而生的。因此,我們不應執著于某一個事物的一定時空的狀況。

佛教的哲學思辨,一個緣起論,一個中道觀,一個二諦義,還有一個證悟論。印度龍樹菩薩《中論》中說:“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何以故?眾緣具足,和合而物生。”這一套議論,是為了破除偏見,不要執著于某一種語言。佛教的菩提就是智慧的代表。在道和言的關系上,有時候你話說得越多,越傷害道。道家和佛教在證悟論上有共同之處。其實我們不用把佛教看得過于神秘,佛教的理論有它值得深究的地方,但它的本義,是啟發人如何超越無明狀況。佛教啟發我們破除與生俱來的貪念,它用烘云托月的方法,破除我們對宇宙人生表層世界的執著,它的智慧是一種解脫的自由,要我們尋找心靈的自由。

成佛陀、成圣賢,談何容易?佛家的智慧不是空談大道理,而是讓你學會暫時消解心靈上的執著與煩惱,讓你首先自知自己的限制,自虛其心,自空其說,以求容納別人。和傳統的儒家的“誠恕”之道,道家的“齊物”之論一樣,這不單單是個體修養身心的方法,也是一個社會共存互尊的必需。否則,各種紛爭、意見、利益沖突就會瓦解整個人類社會。佛教智慧啟發人們反觀自己心靈上的無明,擴闊自己的心靈,從種種狹隘的偏見中超脫出來,使自己日進于高明之境,而不為無明所系縛。禪宗教人“了生死”。既然連生死都可以了,那么,一切外在的執著都可以放下,人們不再為自己的有限性而惶惑,人們也不再處于“緊張”“不安”的情意結中。人一旦消解了這種緊張、不安,他的創造性反而可以爆發出來。這樣,有限的生命便進入無限的境界之中。

禪宗的悟道,并沒有特定的形式規范。例如,小和尚向老和尚請教“什么是佛祖西來意?”“如何是禪?”,禪師的回答往往是一棒子打過去:“庭前柏樹子”“西來本無意”“一副棺材,兩個死漢”等等。問:“如何是佛?”答:“干屎橛”“麻三斤”。這是說,你本身就問錯了,所以要“棒喝”,要扭你的鼻子,打你幾下,用肢體語言,讓你大吃一驚。這就是悟道的鑰匙。悟道,不必借助于外在權威,完全靠自己的內心、內在本性,靠個體的親身體驗。悟道,也不是要刻意去修行。“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與常人一樣地坐臥思想,積累到一定地步,隨某種機緣,一點即破。

禪宗讓人保持一顆“平常心”。“平常心是道”“饑來吃飯,困來即眠”。六祖惠能大師四句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佛性常清凈(俗稱: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是針對神秀大和尚的“身是菩提樹,心為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神秀強調漸修,說得很有道理。然而惠能強調頓悟,更上層樓。也就是說,禪宗反對刻意修行,反對機械地模仿高僧大德,借重外在的權威。禪宗認為,每個人不管他的根器如何,也不管他是否犯過錯誤,其實他內在地具有佛性或真常心,要喚醒自家本有的佛性。人們只要化解執著,遂順自然,護持真我,那么,行住坐臥,無一不是真如,無一不是解脫。保持這樣一顆自然的平常心,那么,我們所看到的,無一不是“道”。“道”不在人心之外、生活之外,而在人心之中、生活之中。“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禪宗啟發我們由迷到悟,轉識成智。而開悟也好,解脫也好,就是要你返歸平常,這全憑自覺、自識、自悟、自了。禪宗公案中有許多機鋒、棒喝,用幾句摸不著頭腦的話或者肢體語言啟發人開悟。但僅僅是啟發而已,了悟則全靠各人自己。這一過程,任何人都不能取代,正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禪宗的意境,“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即超越了一切物、我、人、己的界限,與對象世界凝合一體,成為永恒的存在,真正的本體。禪宗三境:“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遍尋禪之本體而不得,此時山還是山,水還是水,第一境也。“空山無人,水流花開”,雖破了我執、法執,似悟道而非真悟道,此時山不是山,水不是水,第二境也。“萬古長風,一朝風月”,從時間來說,在瞬刻中得到永恒,剎那已成終古,從空間來說,萬物一體,第三境也。這種超越時空的境界,又不脫離具體感性的現實世界。這時,山還是山,水還是水,外在事物并無改變,但人有了這一高峰體驗,觀照世界的意義和性質就根本不同了。

返歸平常,識得本真,就是“解脫”。但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已經習慣了向外攀援,使得我們的“平常心”受到污染或扭曲,這也就喪失了自我,使“平常”變成了“非常”或“反常”。人們在生活中出于自保或競爭,不能不設層層心防,不能不戴上各種面具,久而久之,弄假成真,“真常之心”被異己化了,不正常的反而誤以為是正常的。例如,升官發財、聲色犬馬的追逐被人視為“平常”,等級秩序的宰制、官場氣息、官樣文章、商人習氣、功利需求、錢權色的交易,反被視為“正常”。種種人情世故的束縛,身份人格的定位,矯揉造作,習以為常,使人失落了本真。人性中的“真常”“平常”,已告沉淪。如聽任下去,人們都為自己的蠅頭小利打算、計較、爭斗,施展影響、玩弄手段,整個世道人心只能進一步邊緣化、痞子化。

人生有許許多多的要求,有很多要求都是正常的、合理的,如飲食、男女的要求,如物質、財富、名譽、權力、地位、感情、知識、學說、成就、功業、利益等。禪的智慧不是要抹殺每個人的欲望與追求,不是消解事功,而是讓你保持一顆未被污染的“平常心”。也就是說,你仍然可以有自己日常的生活、日常的事業和日常的欲求,你可以非常敬業地從政、經商,做你職分內的事,但你在參與各種社會活動的過程中所遇到的一切引起心理上“緊張”或“不安”的東西,都應該立即“放下”,以免變成負擔或煩惱。放下,不是讓你放下工作與責任,而是讓你放下那些精神包袱。這就是要善于“空”,善于“破”,善于“消解”,善于“遮撥”,善于“排遣”。

禪宗主張不立文字,當下自識本心,強調自性是佛,平常即道。一旦見到自己的真性和本有心靈,人們就證悟了終極的實在和得到了菩提(智慧)。禪宗主張,在實際的人生中才有涅槃(自由),在涅槃中才有實際的人生。禪宗以自我覺悟的日常途徑或創造性的頓悟,或借助棒喝等機鋒、一些方便善巧,來開悟人心,來提示人生的奧秘,化平淡為神奇,寓神奇于平淡。禪宗的偉大和不朽,就是以證悟自性后所流露的本有悲心、智慧方便來救助迷惘的眾生,撥開迷霧。這就是要啟迪我們每個人,不論智愚、賢不肖、窮達、高下,都要“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因此,禪宗的精神既是入世的,又是超世的;既是凡,又是圣;既積極參與社會活動,又善于解脫超拔出來。人之所以為人,不管有何種欲求,不管如何積極參與現實社會的各種活動,總需要一種終極的信念、信仰的支撐。金錢拜物教、權力拜物教也是一種信念、信仰,但不可能是終極的信念、信仰。離開了心靈的歸宿與故園,哪怕再有錢再有權,也只能如天涯行腳,人海漂泊,無本無根。作為一個真正的人,總需要有深度的開悟,從三際中解脫出來,超越一切,包括生死的束縛,得到自在的體驗。這樣的人才有大智大勇承擔一切的挑戰與痛苦,化煩惱為菩提,既而安身立命。有了終極承擔或終極獻身的精神,并且轉化成人格,才能有高品質的參與。從這種意義上說,每一個參與者實際上都應當具有一定的宗教信念與宗教情感,能以出世的精神干入世的事業,才能具有一種現今十分匱乏的敬業精神、奉獻精神。

中國的儒家是一種入世的人文的宗教,中國化的佛教把出世與入世結合了起來。人人皆可以為堯舜,人人都可以成佛,是儒家與佛教的最高信仰。實際上,儒道佛都是要追求一種理想的高尚的社會,這就必先造成人們理想的高尚的內心世界。儒家、道家和禪宗盡管有很多差異,然其共同點都是培育理想的人格境界,使人們的人生實踐帶有中國式的宗教精神和宗教情懷。

儒家和禪宗有不同的世間關懷、世間肯定,同時又有不同的超越的形而上的要求,即終極的關懷。其“救民于水火”的信念目標和“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救世獻身熱忱,虔敬無欺的神圣感,“盡心知性”“我心即佛”的安身立命之道,使命感,責任感,擔當精神,憂患意識和力行實踐的行為方式,特別是信仰上的終極承擔,都有其超越的理據。重新體驗儒佛道的精神價值,創造性地加以轉化,使之作為當代社會生活參與者的重要精神資源,對于我國現代化具有極其巨大的意義。人的意義世界和價值世界的重建,再建崇高,再建理想人格,是我們邁進21世紀的重大課題。

在價值多元的工商社會,人們比較強調多方面的社會參與,強調人權、公民權和個體性、主體性,然而在人文淡泊、道德危機、現代化的負面日益顯露的當今,單面化或平面化地參與,單面化或平面化地張揚主體、個體,膨脹工具理性與個人主義,已無法協調社會各方面的利益,無法促進社會有序和諧的發展,無法救治人的異化和諸多的社會病。無論就社會的完美發展而言,抑或就個體人格的健康發展而言,人們在21世紀將更加需要借助與光大佛教(特別是禪)的解脫之道。解脫是凈化社會與人心的必由之路。時時參與,時時解脫,在參與中不斷解脫,在解脫中不斷參與,才是正道。

總之,我鄭重地建議青年朋友們,讀一讀《論語》《孟子》《老子》《莊子》,讀一點禪,讀一點佛經,這不僅可以治療各種心理疾病,尤可凈化我們的心靈,豐富我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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