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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書法與文化十講
  • 葛承雍
  • 2825字
  • 2019-11-18 14:07:07

一、漢字起源

自然,是美的化身,自由的元素,永恒的象征,它以其無限豐富性和深邃性使人類傾倒。人類童年時代與自然的最早對話,是充滿神秘色彩的。由于自然界條件的險惡與生產力水平的極其低下,童年時代的人類無法理解自然界,也無法控制自然界。因此山川河流、雷霆電閃、奇禽怪獸、萬物生滅,凡為人所不能理解的自然現象,都被視為神靈,這便產生了“萬物有靈”的觀念,并由此產生圖騰崇拜和保護神崇拜。散見在各種中國古代典籍中的神話傳說,記載了史前時代人對自然的原始認識和對自然神的頂禮膜拜。當然,這種認識是感性的,非理性的;是宗教的,非科學的;是幻想的,非現實的。同時,這種認識也顯示了人類最初的、間接的自我意識。這些山林水澤神靈雖然充滿神秘色彩,對人有震懾力量,但他們的形象神貌,生活習俗,無論多么離奇古怪,卻都具有明顯的人類性狀,這不僅體現了人對自身的認識,而且這些神靈身上還凝聚了人的社會意識。無論是原始巫術禮儀,還是龍蛇鳳鳥圖騰,這些被直接感知的客觀事物的形象呈現在原始人頭腦中的最初意識,通常體現著一種民族文化的原始意象,而不是一種單純想象的虛構物。

有的學者認為,原始氏族社會晚期的陶器符號,就是中國文字的起源。如西安半坡仰韶文化陶器的刻劃符號,五刻作×,七刻作+,十刻作丨,二十刻作‖,示刻作┬,玉刻作,矛刻作↑,草刻作,阜刻作。這些符號有些是陶器未燒以前就刻下的,有的則是陶器燒成后甚至使用一段時期以后才刻上去的。有人推測這些可能是某一氏族或器物創造者的專門記號,也有人認為仰韶文化進入了有刻紋的文字時期殆無可疑。但不管怎樣,它的發現為結繩記事、契木為文的傳說提供了一些真實可靠的旁證,符號也許就是“簡單的文字”(《關于古文字研究的若干問題》, 《文物》1973年第2期),它的出現從而也就揭開了人類自然啟蒙認識中的第一頁。

相對人類的歷史長河來說,每個民族有文字可考的歷史是極其短暫的。我國文字史料就實物所見,可追溯到公元前16世紀的殷商時期,而實際上我國最早的文字如果從山東大汶口仰韶文化陶器上的刻劃記號算起,距今已有六千年左右的歷史?!吨芤住は缔o下》上所謂“上古結繩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 “契”就是一種文字的憑據,在交易時刻竹木為記,雙方各執一塊以為憑證。仰韶的刻劃符號當然比結繩先進得多,因為畢竟屬于書寫符號體系,理應屬于文字的初級階段。我國山東莒縣陵陽河大汶口文化晚期遺址出土的四件陶尊,在相同部位上各刻一個圖畫符號。其中兩個無疑是斧或鋤的象形字,與大汶口遺址中的一件鹿角鶴嘴鋤的形象十分相似。另外兩個是會意字,一個是字,另一個是字,有人認為是“旦”字,也有人認為是“炅”(熱)字。還有人認為這兩個字都是《說文》中所說的“皓旰”,是“皥”字的初文,即原始時代少皥氏部族的共同徽號。有人認為甲骨文中“旦”字作,周代銅器銘文作,都已省去底下的山字,所以這兩個字解釋為“旦”字較為妥當。這個早期階段的圖畫文字,比仰韶文化的刻劃文字有了顯著的進步,它已具有比較復雜的會意結構。它們的出現可能是原始祭祀禮儀活動的發展和進一步符號圖像化。雖然這只是觀念意識物態化的符號和標記,但是凝結在、聚集在這種圖像符號里的社會意識,使原始人們在圖畫文字的客觀形象和主觀感受兩個方面有了審美價值的意識,這也正是文字創作的萌芽。

所有文字都由象形文字進化而來,而象形文字則是圖畫文字的進一步簡化,如用圓圈表示太陽,用半圓表示月亮,用波浪表示水,用石峰表示山,用閃光表示電,用滴線表示落雨,等等。直到以后的殷商甲骨文、商周金文中仍保留了不少圖畫符號。隨著人類思想日趨復雜化,許多抽象概念已無法用象形文字來表現,因此象形文字就逐步演變為會意文字,如把“日”“月”兩個象形文字合為一個“明”字,以表示光明的意思,這樣文字就從具體事物的象形發展到表現比較抽象的概念。中國漢字就是依事物具象—圖畫符號—文字—書法演進,而以象形為基礎,最終形成了世界文字類型上的一種表意、表聲文字。總結漢字構造規律的“六書”理論雖然是漢代才總結出來的,但它在象形的基礎上由“造”(象形、指事)到“構”(會意),由“構”到“借”(假借),由“借”到“注”(轉注、諧聲),都說明了文字構造形成的過程。誠然,文字是在漫長的歷史時期內產生和形成的,無論是《尚書·序》中說的“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畫八卦,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還是《荀子·解蔽》中說的“好書者眾矣,而倉頡獨傳者,壹也”,或是黃帝時候一個叫沮誦的史官“始作書契,以代結繩”,都反映了原始各氏族中已有著自己的文字符號。這種各自的、不統一的、龐雜的文字符號成了統一分類的、通用的文字,不可能是某一個時代或某一個人所能創造的,它是人們在長期的生產與生活中,不斷地觀察思考和創造,并經過若干年代的積累,逐漸形成的共同使用的文字。

東漢文字學家許慎在《說文解字·敘》中寫道:“古者庖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視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易》八卦……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蹄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边@段論述,固然雜有不實之詞,但基本上已勾勒出最初文字創造的輪廓,來源于“天”“地”“身”“物”諸方面的這類字形正是先民們對大自然復雜形象仰觀俯察的偉大創造,它“依類象形”“畫成其物”“隨體詰詘”的特點,突出了遠古象形文字和客觀自然的聯系。對于這一點,張懷瓘《書斷·古文》寫得更為精彩:“頡首四目,通于神明,仰觀奎星圓曲之勢,俯察龜文鳥跡之象,博采眾美,合而為字,是曰古文。”透過這四只眼睛的神話色彩,把握其“博采眾美,合而為字”的合理內核,生動而直觀地反映出當時文字形體的創造過程。

由于文字的發明,人類文化終于能借助符號而把經驗一代代地積累下來,使歷史的記載成為可能,從而也就脫離了被現代人稱之為史前時期的原始階段,從而完成了一個劃時代的文化模式的飛躍。先民們由于抽象思維、心理能力、傳遞思想等種種方面的發展,完成了可以辨識又可以貯藏情感信息的書面文字,人類文化也就克服了知識由于身體記憶衰退甚至死亡而中斷的障礙,“文明”真正誕生了。

盡管中國文字的起源至今尚無定論,有人說是伏羲氏造八卦書,有人說是倉頡造字,還有的把神農氏與黃帝也拉來作為文字的祖先,但它的重要來源之一乃是具有原始圖騰意義的圖畫和符號則可肯定。像山東大汶口文化、江西吳城文化中的那些史前文字,殷商青銅器中保留的幾百個古老族徽,說明遠古的人們既是從純自然的角度去認識自然,創立文字,也包含著信仰、祈求、崇拜和某種認知。文字首先用于占卜,正與此密切相關,甲骨文記載的大大小小的占卜活動就是證明。中國歷來的“書畫同源”說法,這“畫”指圖騰,這“書”即指文字,隨著圖騰神秘意味漸漸削弱,終于蛻變為圖案符號,成為一種裝飾的對象,并直至充當記事符號。歷史的進步和相當長的社會變革勢必使得圖騰標記向文字轉化,從而為書法藝術的誕生烙下了發軔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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