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只要稍微有一點起色，他就會再次失去一切，重新變成一個一無所有的人，重新開始自己的旅程。

趙一夜突然有點習慣了，重復再重復，什么都留不住。

復健很艱難，從最簡單的動作開始，每一步都是在考驗意志，這具身體已經停止運轉有段時間，要重新恢復到原來的程度，很難。

兩個護工都是男的，也不存在什么尷尬不尷尬，動作相當標準粗暴。

趙一夜好奇自己卡上到底有多少錢，能支撐起這種昂貴的治療，而且這兩個護工看起來毫無怨言。

“慢慢來，先從加重呼吸做起……”護工非常有耐心，一遍遍講解流程，不停地和他說話，認真觀察他的反應……

趙一夜只覺得難受，如果他真的躺了幾個月還好說，問題是不久之前他還是可以自由活動的……

在醫院的日子很無聊，什么都不能做，他十分懷疑那個醫生給他搞了個高級套餐，每天傍晚吃完飯還有女護工來念笑話和腦筋急轉彎。

說實話，他轉不過來。趙一夜一度覺得腦筋急轉彎是個毒瘤，許多答案都莫名其妙，看了答案都不知道為什么。

女護工堅持不懈講老式笑話還有腦筋急轉彎，偶爾來幾篇文學小詩，甚至還有對聯，再講一講外面發生的事。

這是唯一的樂趣，趙一夜已經可以笑了，大部分時間是尬笑的。

護理機構的標準書籍應該換一換了，起碼換個最新出版的，再不濟念個中小學生優秀作文也成。

現在是冬天，和他之前所處的季節不同，外面溫度比較低，他暫時不能外出活動，要慢慢適應。

能說話后，趙一夜第一個要求是看地圖。

他想看看這個世界的樣子，不管這是不是真實世界，他覺得自己腦袋要炸開了……

到底有多少個世界，每個世界是不是都不一樣，自己原本的真實生活又是什么樣子，又或者自己真的已經瘋了。

一個瘋子的話，有誰會相信，趙一夜心態徹底炸裂，放棄思考這個問題。

又是幾個月，這種事情只能用時間去堆，趙一夜恢復的很快，這是那兩個男護工的說法，自從他可以自己看書，女護工就消失了。

在這段時間里，他唯一的收獲大概就是認識了三個人。

主治醫生和兩個護工，還全都是有家室的男人，三個人整天都在忙工作，也談不上人脈之類的東西……

趙一夜可以說過的相當難受，出事時沒找到他的手機，也沒找到任何家里人的聯系方式，系統里更是查無此人。

好在公安局主動派人過來處理了這件事，醫院里偶爾會出現這種情況，只要查實不是逃犯，都會給個新戶口。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就按被發現的地點上戶口，這樣方便管理。

資產狀況很優秀，他的這張卡原主人是一位富豪，只留了這筆存款給他，其他東西全部捐到了孤兒院。

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那場事故中，這是個未解之謎，警方對船只的調查結果顯示沒有人為破壞因素。

一場意外，四十五人喪生，只有他一個幸存者，救援隊稱之為奇跡。

本來是打撈遺體，卻發現海面上多出了一個人，這個人的身體顯示他曾經處在在深海高壓下有段時間。

人怎么可能在那種環境下生存下來？就算是專業潛水員，也要經過訓練，在專業設備輔助下才能下水。

趙一夜的情況，醫生匪夷所思，只能當做是一個奇跡，十分默契再也不提起這件事。

貿然提起一場災難對幸存者是傷害，醫生們早已明白這個道理，趙一夜在醫院的這些天，沒有一個人提起他之前發生的事。

……

好不容易辦好了出院手續，主治醫生將最后一次體檢報告交到他手里時，松了一口氣。

“你的身份信息，機關那邊查到了一點，說是資料已經被損壞，復原的難度很大，可能是人為破壞的……”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趙一夜的反應，確定他沒有激動的情緒，才繼續往下說。

“你似乎，曾經有過精神病史？”

趙一夜沉默了一下，這和周茉說的那段沒有區別。

“是?！?

“那你現在……覺得還有什么問題嗎？我指的是身體上。”

“沒問題。”趙一夜現在只想趕緊出院，白色的東西看得人眼花，“我辦完了手續，現在可以走了嗎？”

“抱歉……我想你暫時不能走?！彼冻隼⒕蔚纳袂?，“可以再留院觀察一段時間嗎？”

雖然是征求意見的語氣，但他沒有給趙一夜回答的機會，一直在面前的紙上寫寫畫畫，不抬頭看他。

這時，門被敲響，進來的是那位他剛入院時頭發花白的大夫。

“小徐，你先出去，我和他說吧?！?

趙一夜看著面前換了個人，還是不明所以。

“警方的確找到了一部分你的資料，但那部分顯示，你是在沒有征得監護人和主治醫生的同意下，擅自離開的醫院?！?

趙一夜沉默了很久，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節，這意思是，自己還得回去？

“他們已經和那邊聯絡上了，主治醫師意見目前是……你暫時還不能出院?！?

回去也好，既然自己曾經在那里生活過，那個主治醫生應該知道更多情況。為今之計，跑也不是辦法。

“知道了?！?

醫生也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思考。

“我覺得從檢查結果看，你沒什么問題，應該很快就可以康復了。”他刻意將“沒什么問題”這幾個字咬的很重。

沒什么問題……為什么會被關在精神病院，這件事疑點不是一般的多。

心理問題實際上不屬于精神病院管，精神病院程序非常嚴格，必須要有三甲醫院開出的證明，有入院治療必要的才會接收。

這個醫生是在提醒他，他們本來就沒關系，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這位老醫生看上去嚴肅，人卻很好。

應該不只是這一個疑點，不然這位老醫生不會做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