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刺眼的光亮，消毒水的味道無死角立體環繞，趙一夜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在哪里，這是一個將死之人的身體……

“快！準備心臟復蘇！”“儀器設備已就緒！”嘈雜的聲音交雜起來，趙一夜聽得很清楚，卻無法做出回應。

這是……我嗎？

他察覺不到自己心臟的跳動，也察覺不到醫護人員的動作，可對周圍的感知很清楚，這里是手術室。

自己剛才還在酒店來著，怎么會……

眼中的白色光芒突然消失，他在一瞬間重新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站在地面上。

這不是地面！這是一條完全黑暗的通道，唯一的一點光亮代表的是出口，出口就在前方，身后卻有東西在追他……

一股寒氣順著背部傳入身體，趙一夜打了個寒顫，開始瘋狂奔跑。

只有找到出口才能出去，他能做的只有拼命跑。身側出現沉重的呼吸聲，有人在和他競爭這個出去的機會！

快點！再快點！只有一個人能出去！身側沉重的呼吸聲越來越多，向前跑的人也越來越多……

還不夠，已經有人超越了他，跑在前面，出口的光亮越來越盛，已經沒有時間了！

狂風迎面刮來，身邊響起尖叫聲和不甘的怒吼。

“憑什么！好不容易有這么一次機會！”“不要……我要出去！不要！”“求求你！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趙一夜絲毫沒有被狂風影響，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跑到出口，迎接那道白光，離開了這個黑暗的地方。

終于……出來了！

“有了有了！心跳恢復了！”“快快快，繼續！”

趙一夜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剛才的奔跑上，力竭之后，只能陷入沉睡。

……

再睜眼時，這具破碎的身體傳出不堪重負的響動，他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孤身一人。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布置簡潔，家具卻十分齊全，可見待遇相當不錯。

這具身體幾乎支離破碎，趙一夜感覺不到疼痛，也無法支配，只能轉動眼珠，他能達到的最大角度，只能看到門的邊緣。

門被打開，一位粉衣護士來到床邊，看到他醒來，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醒了，現在感覺怎么樣，能說話嗎？”

趙一夜使喚不動身體，只能眼神回應。女孩眼底流露出一絲可惜，這么年輕的一個人，就成了這樣。

“沒關系，你不用太著急，你剛醒，先適應一下，別用力，隨后會有人來幫你做檢查，別擔心。”

這個小護士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才發覺自己好像一直在說廢話，尷尬地笑了笑，出門去叫人了。

接受了一大堆檢查，趙一夜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任由三個護工擺弄，又被推到另外幾個房間繼續檢查。

檢查過來檢查過去，趙一夜覺得有點悲哀，就算檢查結果出來，他自己也看不到，而且又沒有家人陪護，十分可憐。

為他計劃檢查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醫生，頭發花白，戴著厚厚的眼睛，一副嚴肅的表情壓得周圍幾個護工默不作聲。

“身體已經沒什么大問題了，可以通過復健訓練逐步康復，預計時間在三個月左右。”他丟下這句話，繼續撰寫自己的報告。

那幾個護工對這件事并不關心，他們只關心自己一會的工作，醫院的護工在第一次檢查的時候一般是免費的。

也就這么一次機會，再往后的復健按原價收費，醫院護工人數有限，專業復健都是外面的機構提供的。

醫院會幫忙推薦幾家有資質的合作機構，患者家屬可以從中選擇一家，復健時間長，耗資巨大，很多家庭會選擇自己做。

雖然不專業，但能省下一大筆費用，是無奈中的選擇。趙一夜沒有這方面的憂慮，他連家人都沒有。

別說復健的治療費用，現在醫院要收他的錢，他也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

“你睡了七個月，檢查顯示腦部在重壓下有一些異常情況，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恭喜你，重新回到人世。”

那個男醫生說話很沉穩，再配上嚴肅的表情，讓人感覺他只是在機械般的宣布一件事。

“警方沒找到你的家人，抱歉，我們只能從你的卡上劃扣存款。”他起身從一旁拿起處方單，準備開藥。

“別太心急，你的身體狀況急不來，越急越容易傷到自己，這幾天的醫藥費和復健費用已經提前劃扣過了，慢慢來，會好的。”

機械般的聲音中夾雜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趙一夜莫名心頭一暖，這個醫生看上去很嚴肅，但非常周到。

“趙一夜，對吧，我給你念一下你的身份，你來核對一下，有什么疑問或者不對的地方，多眨幾下眼睛。”

趙一夜，二十四歲，男，學歷不詳，家庭背景和來歷均為不詳，數月前在一起意外事故中被救援船發現，送往醫院治療。

骨齡測的比較準，當然，趙一夜沒有疑問的主要原因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多少歲，他還沒搞清自己現在在哪里。

這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看不到鏡子，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的身份樣貌。

醫生一項一項讀完，看他沒有反應，合上手里的檔案。

“你如果沒什么疑問的話，我還想問最后一個問題……你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么嗎？記得的話，眨眨眼。”

趙一夜靜靜看著他，沒有眨眼，他可以說是什么都不知道，當然是什么都不記得。

男醫生微微嘆了口氣，恢復到之前那副嚴肅樣子，“就這樣，沒有別的問題，那我先走了，我上班的時候，兩個小時會過來一趟，有什么需求可以示意。”

“相信你可以很快恢復，要嚴格按照護工的指引來，切記不要心急。”

趙一夜無力地望向天花板，頭暈目眩的感覺來襲，他躺了太久，現在雖然意識清醒，但是無法適應這個環境。

這里是現實世界嗎，現實世界里他也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