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從楚庭大學2011屆章華大賽開始調查，郝云來與張警官道別，開車前往離別兩年的學校。

兩年時間，說長不長，楚庭大學大體樣子沒有變化，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學生亦是充滿青春的氣息。

說短也不短。

三年前“夢之災”降臨時，恰好他處于實習季，那一年沒怎么待在學校，加之畢業后的兩年磨煉，完全把他心境磨煉到不像個二十四五的年輕人。

重臨楚庭大學，郝云來不由得觸景深情，內心滿是感慨。

去時是飽受掙扎的無助凡人，來時是開始新生的夢境玩家。

“命運的力量，委實可怕……”

他用了小片刻時間緩解心中的情緒，往文學院所待的位置走去。

在那個地方，每年章華大賽的前三都會在名為“章華墻”的長墻上有屬于自己照片的位置，章華大賽的創始者曾放言，要把整道墻壁貼滿照片。

不過郝云來從章華墻的長度與每張照片的尺寸來算，覺得章華大賽再持續個兩百年都貼不滿。

畢竟墻壁上只貼著每個年份的獲獎人照片與作品名字，其余的什么都沒有，空白一片。

郝云來很快找到了2011年的位置，看見了鐘全與王成易的捧杯照，以及照片下方的作品名字——

《林中的麋鹿》與《湖泊之歌》。

“這兩人不愧是好友，連作品都是一個寫森林，一個寫湖泊……”郝云來失笑一聲，霍然止住，沉思中離開別無所獲的章華墻。

本來是從兩人往日的關系調查起，現在突然對兩人的獲獎作品起了興趣，決定借文學院的院刊拜讀一遍。

八年前的院刊如今存量不多，幸好他曾經借閱過更早年份的院刊，知道哪里有，稍微費一分心思，便借出了2011年的章華特刊。

略過前言以及其他無關事物，郝云來迅速翻到《林中的麋鹿》所在的頁數。

這是一篇散文，以麋鹿的雙眼描寫森林的美好景色，人類活動對森林的破壞，迫使林中生物遷徙，以此帶來的反思等等。

“整片文章不管是文字的精煉與優美，還是內容攜帶的思想都很到位，更奇特的是以動物的視角切入，怪不得能一舉奪魁……”

郝云來嘖嘖一聲，翻到下一頁，準備欣賞王成易的作品。

“輸在這篇精心雕琢的作品，王成易到底寫了什么，才會笑不出來……”

他帶著好奇在這一頁沉浸心神。

《湖泊之歌》是一首詩歌，以遷徙候鳥的視角，贊揚澄凈美麗的湖泊，這一點上跟《林中的麋鹿》相似。

但是，郝云來看著看著，雙眉不知不覺緊鎖起來。

“……不僅視角，文風還有用詞，怎么都那么相似？”

他來回翻頁，對比著兩個作品的內容，總覺得兩者相似度過高。

“難道，王成易苦笑的原因，是鐘全‘借鑒’了他的作品獲得頭名，他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

“鐘全心里更明白，一直感到內疚，認為王成易心里恨他？”

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郝云來做出了猜測，現在是求證的時候。

一個人的文風與用詞不會發生驟然的變化，哪怕是抄襲都會不經意間留下屬于個人的痕跡。

他決定借閱兩人過往的作品，尤其是章華大賽前的，從中尋找蛛絲馬跡印證自己的猜測。

這不是容易的事情，借個院刊可以跟負責相關的學生借，借作業，只能跟當時負責兩人的教授接取。

不僅要弄清楚當時是誰負責，還要保證兩人的作品存在。

得益于被人戲稱為“長庚社太子爺”的身份，郝云來就讀時是楚庭大學的風云人物，對各系的系主任都互有認識。

他沒費太久功夫，下午兩點多進入的學校，四點多得到了一部分兩人的作品。

對送來作品的教授表示感謝之后，郝云來靜靜待在辦公室，一個一個作品瀏覽下去。

從兩人入學時的第一份作品，到參加章華大賽之間，可以發現兩人明顯的成長與變化。

“……我的猜測是可以下定論了。”

他揉了揉額，放下手頭的作品。

這是王成易的作品，名為《天空的哀泣》，是一首詩歌。

詩歌下，其余的作品有的是散文，有的是詩歌，標題的風格大多數都是景物名加其他的詞語，一如《林中的麋鹿》與《湖泊之歌》。

不僅僅是標題，文風與用詞亦非常的相近，完全看得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在這堆作品的不遠處，則是鐘全作品集。

《極火》、《慟哭》、《冷心村》等等，從標題風格便就看出與參賽作品的差異。

更別提相差明顯的文風與用詞。

“連我一個外行人都能認出，為什么當時的評委沒有疑惑，認定鐘全的作品沒有問題，還評選為冠軍？”

帶著疑問，郝云來又找到送來作品的教授，就此詢問。

后者對這件事似乎印象深刻，當即回答：

“關于文學上的抄襲和借鑒一直很難界定，除非使用相同的人設，大量相似的句子，否則單憑文風與用詞，坐實不了抄襲。”

是這樣？郝云來捏了捏下巴，見到教授話未說盡的樣子，用眼神示意后者暢談無慮。

教授輕咳了一聲。

“還有關鍵的一點，鐘全是最先提交的作品，王成易是幾乎截止之時提交，在時間上，王成易處于劣勢。”

“黃教授，這不對吧，創作時間不確定的情況下，不是應該從作品的相似度考慮嗎？”郝云來壓制不住自己的訝異。

黃教授輕輕頷首，長嘆一聲道：

“道理是這個道理，當時的評委有一個是帶他們的，對他們了解很深，知道之間的貓膩，如果王成易堅定舉報，提出異議，我相信哪怕證據不足，鐘全也會被剝奪參賽資格。”

聞言，郝云來微微瞇眼。

“黃教授，聽你的意思，王成易沒有揭露，任由事情發展，最終屈曲亞軍？”

“是的，王成易那孩子跟鐘全關系很好，知道朋友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決定隱瞞這件事，把最明亮的獎杯送給好友，更重要的，如果選擇揭露，鐘全的名聲徹底壞了。”

黃教授又嘆息了一聲，不知是在嘆息王成易的善良，還是惋惜鐘全的犯錯。

“原來如此……”

郝云來搖了搖頭，同樣吐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