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西山，纖月高高掛起。月的光輝，柔和，澄澈，映射在庭中，積水一般空明。

千羽一手端著溫熱的小米粥，一手操控著輪椅，穿梭在庭院中。輪椅與地面摩擦的嘎吱聲在寂靜的夜里尤為明顯。

行至一處，輪椅停了下來。千羽抬手敲了敲房門，得到應允后，方才推門進入。

考慮到千羽腿腳不便，藥堂中的所有房間都不設門檻，方便千羽自由出入。

千羽進了房間，看見扶柳蔫耷耷地趴在床上，沒有半點精氣神的模樣宛若一條死魚。他嘆了一口氣，將粥擱在桌上，道：“吃點吧，聽說你今天又沒怎么吃東西?！?

扶柳把自己悶在被子里，“我不餓！”

話音落下，“咕嚕~”

扶柳：“……”

“噗！”千羽沒忍住笑出聲來，接收到扶柳兇惡的目光，這才止住笑意，“嗯，你不餓，但是你肚子餓了，郡主為你可憐的肚子想一想吧！”

扶柳尷尬得很，別別扭扭地走到桌邊坐下，端起那碗小米粥，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千羽趁著她吃飯，說起了這幾天的成果，“王城禁衛軍統領、副統領，駐守王城外那幾支軍隊的頭目，還有裘啟光的副將，都解決掉了。裘啟光的左膀右臂，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

雖然他一直不贊同扶柳用美人計在裘永那里套取情報，但不可否認，這個法子確實比他們悶頭調查要好得多。

“不過，裘啟光愈發謹慎了，除了去上朝，基本閉門不出，我們的人找不到機會下手。宅子里也增了好幾倍的守衛，更是難以混入?！?

“不急！”扶柳道：“他總不可能像一只烏龜一樣一輩子縮在宅子里，總會有機會的！”

千羽贊同地點點頭，又道：“朝中不少人嗅出了危險，不敢再同裘啟光交好，他現在算是無援。我猜測，他為了扭轉這種局面，可能會把裘永和林婉兒的婚期提前。”說著，他悄悄看了眼扶柳的臉色，見沒什么異常，才放下心來。

“那不是正好！”扶柳道。

“嗯？”千羽不解。

扶柳狡黠一笑，“我可以趁機敲裘永一筆大的！”

千羽稍加一想，便是明白了。他沒有再勸，只是叮囑道：“你小心些！”

“放心！”扶柳擺擺手，表示自己可以應付。

正事談完了，話題就轉到了私事上來。

“你這狀態已經持續兩天，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千羽問道。

兩天前，扶柳不知是抽什么風，臉色陰陰地跑來藥堂，說要住下。然后就每天在房間里躺尸，飯也不怎么吃，一問就裝傻充愣。

這次——也沒例外！

扶柳扭頭看向窗外，“今天月色不錯！”

千羽嘆了一口氣，順著她的話道：“是挺不錯的，要出去走走嗎？”

“好??！”扶柳繞到他背后，推起輪椅就走。

庭院不算大，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扶柳推著千羽繞了好幾個圈，差點沒把千羽繞暈了去。玩夠了，她抬眸看向屋頂的方向，突然說：“千羽哥哥！我們上屋頂玩吧！”

這一聲“千羽哥哥”讓千羽有些恍惚。曾幾何時，郡主就像一條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后，千羽哥哥長千羽哥哥短的。

終歸是回不去了??！

“千羽？”扶柳見他神色有異，輕輕推了他一把。

千羽如夢初醒，“嗯？你說什么？”

扶柳又重復了一遍，“我說，我們上屋頂玩吧！”

千羽看了看自己的腿，挑眉問道：“你這是在為難我？”

扶柳吐吐舌頭，“這怎么能叫為難呢？你上不去，不是還有我呢嗎？”說著，她也不管千羽同意不同意，一把將人架起，猛一提氣。

千羽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在屋頂上坐著了。

千羽：“……”

罪魁禍首笑得老開心了，“你在這等我一下啊，我很快回來！”

“喂！”千羽話音未落，扶柳就失了蹤影。

今天該不是要在這屋頂上過夜了吧？千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面色惆悵。

好在，扶柳沒真將他丟在屋頂上，沒一會兒，就提著兩壇酒還有一只燒雞以及一些零嘴回來了。

“還以為你要把我丟在這上面呢？”千羽玩笑似的說。

“怎么可能，我是那樣的人嗎？”扶柳拍開酒壇的泥封，揚了揚，意思十分明確。

千羽失笑，取出了另一壇酒，陪著她澆愁。

扶柳仰面躺在屋頂上，不停往嘴里灌酒。酒漬從嘴角滑落，沾濕了她的前襟。

“心情不好？”千羽問。

這次扶柳沒有逃避，“嗯！”

千羽道：“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你為什么還是不開心？

“不是因為這事！”許是心中苦悶，想找個人傾訴，扶柳扁扁嘴，道：“都是因為那個討厭鬼！”

千羽動作一頓，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從扶柳口中聽到討厭鬼這個稱呼了。

“你說他有事沒事對我這么好干什么呢？原本八竿子打不著，突然獻殷勤，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嗎？”扶柳沒好氣地哼哼：“態度還那么曖昧，結果搞半天，是因為我父親對他有恩。又不早說，害的我以為……”

她頓住，沒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害的你以為他對你有意思。”千羽接上她的話，試探地問道：“扶柳，你是不是喜歡他？”

“是?。　狈隽纱嗬涞爻姓J了，“不過，我喜歡他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歡我！”

說起這個，扶柳就郁悶，“還說什么，我是你師兄，無論你要做什么，我都會幫你。本郡主想做你，你答應嗎？說的倒是好聽！”

千羽神色黯然，只覺得心中酸脹得厲害。

扶柳倒豆子一般將這段時間來一一說與千羽聽。漸漸地，她有些醉了，語氣頗為委屈，“誰稀罕做他師妹??？”

千羽默默地聽著，一口一口地灌著酒。醉一場吧！醒來之后，就把不該有的心思全部藏起，扮演好一個守護者的角色吧！

不遠處，樹葉輕微抖動了一下，似乎有人影閃過。

扶柳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般，準確望向那處，黑珍珠一樣的眸中閃過一絲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