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扶柳跟裘永碰完面回來，在臨時居所的門口，撿到了一只歐楊。

“你來干嘛？”扶柳看見他就沒好氣。

“來看看你！”歐楊說：“你又去見了裘永？”雖說是疑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顯然已是知曉。

扶柳懶洋洋地靠在墻壁上，兩手環胸，“我去見什么人，跟你有什么關系？”

歐楊道：“裘永不是傻子，遲早會發現你在利用他，到時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扶柳輕笑一聲，“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利用他？說不定我是真的喜歡他呢！”

“你不會！”歐楊篤定道。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確信扶柳不喜歡裘永。他把這種感覺歸咎為這段時間來對扶柳的了解。扶柳雖然好相處，畢竟出身高貴，總歸是有幾分傲氣的，不可能看得上裘永這種好高騖遠又沒幾分本事的人，更何況兩人之間還橫亙著血海深仇！

扶柳心神一動，“我不喜歡裘永，那你說，我喜歡誰？”

歐楊愣住，他怎么也沒想到扶柳會問這樣的問題。先前他曾說，要是扶柳嫁不出去可以跟他搭個伙。可誰都清楚，那不過一句玩笑話，做不得真。

一直以來，他想的都是照顧好恩師的遺孤，卻從未想過扶柳真正喜歡上某個人的那一幕。如今扶柳提起，他覺得心中有些許酸澀。如果只是作為師兄，今后他豈不是要眼睜睜地看著扶柳投入別人的懷抱？

歐楊此刻的心境亂得很，他勉強壓下心中的不適，換上一貫的不正經的神色，故作輕松地調笑道：“你喜歡誰我怎么知道，總不會是喜歡我吧？”

扶柳默默看了他半響，這才說：“想太多！”

歐楊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反應不太對，若不是現在心思實在亂，他或許能窺探到扶柳的小心思，可惜……

他跟著扶柳進了門，打量了一下這處臨時居所。不算大，卻是十分干凈整潔。

扶柳給他倒了杯水，“有什么話就快說，說完干凈走，我累了，想休息了。”在歐楊開口之前，她又說：“不過，你要是想讓我收手，勸你別浪費口舌。”

歐楊拿她沒法子，嘆道：“會很危險！”

扶柳不甚在意，“危險？這也算？比這還要危險的，我不知經歷了多少。”無論是四年前的逃亡之路，還是這四年之內為報仇所做的所有謀劃，都比現在要兇險得多。

歐楊當然知道這幾年她過的不易，心疼之余又有些懊惱，怎么就沒能早點找到她？

“好了，我不想聽你這些廢話！”扶柳下了逐客令，“你趕緊走吧！”

“可你這樣會把自己搭上去的！”歐楊認真地說。

扶柳不耐煩了，“你有完沒完？你有什么立場來管我的事？”

“我是你師兄！”歐楊脫口而出。

扶柳的表情有一秒的空白，“你說什么？”

已經說出口了，歐楊也不打算再瞞著了。“你的父親，是我師傅！”

“這不可能！”扶柳想也沒想就否認了，“父親從來沒收過徒弟！就算真的收了徒，沒道理我會不知道。”

“幾年前，你父親鎮守邊陲之時，教導了我兩個月。雖然未行拜師禮，不過也能算是師徒關系了。我所知道的關于你們家的事，都是他告訴我的。”

歐楊深呼一口氣，又道：“我很抱歉，四年前你們出事的時候，沒有足夠的力量將你們救出。也很抱歉一直都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有去找你，讓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

思緒飄回了多年以前，他的語氣有些飄忽，“我記得那兩個月，他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家里粉雕玉琢的小郡主。他總是說啊，小柳兒很可愛，嘴巴又甜，很討人喜歡……”

扶柳閉上眼，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他說，希望你這輩子都能開開心心的，不為任何事情所拖累。我相信，如果他還在，一定不想看到你為了報仇搭上一切！”歐楊想了想，還是把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部，以示安慰。

“小柳兒，我不是反對你報仇！你要怎么做，我可以幫你，但是，請你不要再用自己做籌碼了好嗎？”

“你是什么時候認出來我的？”扶柳悶聲問道。

歐楊道：“你們父女倆長得很像，血月森林見到你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那天晚上，我看到你拿著那塊玉玦，刻著“柯”的那枚，我在他身上看到過。后來派人去查，才終于確定了你的身份。”

扶柳低聲呢喃：“那個時候就認出我了嗎？”

“你說什么？”歐楊沒聽清她的話。

扶柳徹底冷靜了下來，她退出歐楊的懷抱，抬手抹干臉上的淚水。“我問你，是因為我父親的關系，你才對我這么好的是嗎？”

她抬頭迎上歐楊寶藍色的眸，一字一頓地說：“幾番救我，派人暗中保護我，跟在我身邊照顧我，對我好，都只是因為我父親，對嗎？”

黑珍珠一樣的眸子承載了太多他看不懂的東西，種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其中好像還隱含著一點點期許。歐楊近乎狼狽地移開目光，“我……”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人，這個時候，卻像一個啞巴似的，什么都說不出了。

這是默認了？

久久沒聽到答案，扶柳眼中的亮光一點一點地黯淡下來了。

原來只是這樣啊！原來是她自作多情了！

扶柳忽而覺得很疲憊，“你走吧，我累了！”

“我……”歐楊還想再說什么，又見她一臉疲色，默默咽回即將出口的話語，然后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走到門口時，他回過頭來，“別什么都一個人扛著，我是你師兄，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會幫你！”

扶柳沒說話，支著腦袋閉眼假寐，很明顯不想再搭理他。

歐楊嘆了一口氣，為她帶上房門。

待到歐楊的腳步聲聽不見了，扶柳才睜開眸子，眼底浮浮沉沉，讓人捉摸不透。

她突然揚手掃落桌上的茶具，啪啦一聲，茶水四濺。

扶柳恨恨道：“誰稀罕做你師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