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長傾殿。
慕風端坐君位之上,手執朱筆正批閱著奏折。“聽說裘愛卿受傷了?”他問。
“是!”宮人答道:“裘將軍在軍營練兵時失足從高臺摔落,胳膊受了些傷。屬下已經遣太醫去看過了,沒有大礙!”
“真的是失足摔落?”
“這……”宮人有些摸不著頭腦,試探地問道:“君上的意思是……”
“人為!”慕風放下筆,踱步到窗邊,負手立于窗前,“近日心中不安,總覺得會有什么事發生。”
宮人聽罷,心道:君上又在疑神疑鬼了。
他跟了慕風許久,對慕風的脾性也算是了解,于是道:“我西洲國泰民安,能出什么事?君上定是這段時間太累,方有此感。”
慕風不置可否,“南洲那邊傳來消息,汪迎先敗的徹底,阮菁也吃了個暗虧。”
宮人道:“這不是付瑾的手筆嗎?”
慕風嗤笑一聲,“單單一個付瑾,有那么大的本事嗎?”
宮人尋思了一會兒,心中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小心翼翼地問:“你是說……扶柳郡主?”
“郡主?”慕風回頭看他,似笑非笑。
宮人面色一白,忙道:“屬下口誤,是罪女慕扶柳。”
慕風沒計較,“本君想著也是她。當年能從本君布下的天羅地網中逃脫,可見她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四年了,也不知她成長到了什么地步?到底是本君小看她了!”
宮人抹掉額頭上的冷汗,“君上不必憂心,這是在西洲,她還是戴罪之身,縱使有幾分本事,也做不出什么對君上不利的事情來!”
“不要輕敵!”慕風正色道:“你忘了汪迎先的下場?”
“屬下知罪!”
慕風嘆了一口氣,“幼時扶柳很討人喜愛的,若不是發生了那事,她還能做她的郡主,享受一輩子的尊榮。可惜……”英俊的面龐突然帶上了幾分陰鷙,“怪就怪柯王叔不知好歹,處處護著那野種!三番四次破壞我的計劃不說,竟還當面質問我?哼!”
宮人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本君是君,要殺一個人哪兒那么多理由?慕景不過一介廢物,不過身上流著皇室的血就讓他如此相護,還不惜跟本君鬧翻。如此開罪本君,死一千次都不足夠!”
屋頂突然傳出一陣輕微的響動,慕風警覺,“誰!”
“君上?”
“廢物!”慕風怒道:“還不讓人去抓刺客?”
“是是是!”宮人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慕風陰沉著臉,話語中盡是冷意,“扶柳,最好不要是你!”
還真就是扶柳!
扶柳按捺住一刀捅了慕風的念頭,在禁衛沒來之前,迅速離開是非之地。這四年來,王殿的改變不大,正好方便了扶柳行事。她循著記憶中的路線,靈巧地避開巡視的禁衛,在王殿中快速穿行著。
這一身夜行衣實在扎眼,扶柳瞅見假山旁一落單的宮女,心中有了主意。
沒一會兒,身著王殿宮女服飾的人從假山中走出,往王殿門口疾行而去。
“站住!”禁衛喝住她,“干什么的?”
扶柳低著頭,怯聲道:“婢子是芳蘭殿的,君上今日宿芳蘭殿,蘭妃娘娘特地讓奴婢到御花園采摘新開的蘭花。”
這事兒不是頭回碰到,禁衛沒有懷疑,揮手放行,“趕緊走趕緊走!”
“謝大人!”扶柳福了福身,快步離去。
沒過一會兒,又被另一隊禁衛攔了下來,扶柳將剛才的話復述了一遍,才被放行。還沒走出兩步,就聽到那禁衛統領說:“不對啊,君上今日不是宿嬋貴人那兒嗎?”
扶柳心里咯噔一聲,暗叫不好。真是見鬼了,怎么這些禁衛連慕風今晚要睡誰都知道?她也沒太多時間吐槽,撒開腳丫往王殿門口跑去。
“快追!”
身后禁衛窮追不舍,王殿門口也不知有多少人等著她。
這樣下去不行!
扶柳一咬牙,腳下一轉,去往另一處。她撥開宮墻邊盛開的叢叢牡丹,很好,當年景哥哥溜出王殿爬的狗洞還在。
“該死的,她跑了!”禁衛統領氣急敗壞,指著自己的副將說:“你,去稟告君上,其余人,給我追!”
扶柳這段時間被追的次數多了,被一大群人趕著跑也不見慌張,三下兩下繞圈圈,差點沒把禁衛軍那群大老爺們兒繞暈。她抬頭看了眼旁邊別院那堵高高的圍墻,腳下一蹬,翻了進去。
禁衛挨家挨戶地搜,沒一會兒就搜到了這處別院。
子陌攔住眾人,“放肆,誰讓你們進來的?”
禁衛統領道:“奉君上令,捉拿刺客,若有阻攔,為其同伙,就地解決!”
子陌冷聲道:“你們知道我家主子是誰,就敢隨便搜?”
禁衛統領哼了一聲,“我管你家主子是誰?”說罷,推開子陌,一腳踹開房門,率先沖了進去。
“子陌,怎么這么吵?”靡艷的聲線帶著濃濃的倦意。
禁衛統領的腳步猛地頓住,剛剛那個聲音怎么那么像……
子陌冷冷瞥了禁衛統領一眼,走入內室,“殿下,是禁衛軍在搜人。據說王殿遭了刺客,正在追查。”
“追到本殿下這里來了?”慕景撩起眼皮,涼涼地看向杵在門口的禁衛統領,“你這是懷疑本殿下?”
“屬下不敢!”禁衛統領忙跪下,“屬下不知是殿下別院,還請殿下恕罪!”
慕景道:“罷了,既是搜查此刻,便讓他們搜吧,不過……”他話鋒一轉,“若是搜不出什么來,統領知道吵醒本殿下的后果嗎?”
禁衛統領瞪大了眼睛。西洲誰人不知,景王殿下本事不大,手段卻是不少,他已經記不清上一個得罪景王的人是怎么死的了。
“殿下饒命啊,屬下也是奉命行事!”
慕景不耐煩道:“看在皇兄的面子上,饒你狗命!趕緊搜,搜完趕緊滾,別擾了本殿下的好夢!”
“謝殿下謝殿下!”
禁衛統領哪里還敢搜,帶著手下匆匆離開,別院又恢復了先前的寧靜。
“殿下,他們走了!”子陌道。
慕景頷首,“知道了,你也退下吧!”
“是!”子陌躬身離去,將房門關好,盡職地守在房間不遠的位置。
待他離開,慕景推了推一旁拱起的被子,“喂,人都走了,趕緊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