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碰撞聲，像是一大群人突然的涌入了二樓這個逼仄的狹小空間。林夜然不安的回頭看了一眼，攥緊了拳頭。

“看來大家似乎比我想的還要心急啊，要是在夜里被趕出聚集地的話，幸存的概率會有多少呢？不說最近的城市開車都要將近兩天的時間，就是野地的獸群也不會放過這難得可口的外賣吧？”拜恩卻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些，淡淡的說，“不過我愿意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怎么樣，要不要來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林夜然緩緩的轉過頭盯著老人那籠罩在煙霧里的臉，卻絲毫沒有絕境逢生的喜悅，只感到翻滾的血液都一寸一寸的涼了下去。

“做我的學徒?！?

“學徒？”

“施法者。”拜恩右手上泛起淡金色的輝光，像是流動的光水，“【光】，作為元素來說，被列入【火】元素的分支，是所有元素中最容易掌握，但同時也是最難以真正駕馭的特別存在。它的廣泛存在讓施法者們可以時時刻刻的感受著它的存在，但它那作為微觀粒子的本質又注定了它難以被人真正理解。”

他將右手輕輕拍在桌面，光竟像河水般蔓延開來，流入了書桌上肉眼難以察覺的枝節回路里，形成了一個繁復無比的煉金矩陣。更多的光升騰起來，卻全然不是筆直的直射，而是像光的精靈一般蜿蜒著撲向四面的墻，不，是又撲向了墻上的矩陣！更多的光流向著四面八方拓展而開，刻畫出無數鬼斧神工般的巨大圖案，像是遠古的圖騰，很快無數的光不再局限于對墻的攀附，更加隨心所欲的跳動起來！它們在空中凝成巨大的笑臉或是兇狠的猛獸，洶涌著灌入金屬燈中又歡快的抬起本本書籍，整間屋子……都活了過來！

“【靈族】作為當年外族中最為著名的八大族之一，又被贊譽為【天生的奧術師】和【魔法的權控者】，生來就擁有對魔能無以倫比的的感知力和親和力。如果說魔能就是神在這世間投放的權杖，那就沒有人比你們更接近它！我找了你們足足三十年，因為只有你們才擁有著最強的天賦。而只有最有天賦的人才有資格繼承我的傳承?！卑荻髡驹跓o窮無盡的光里，用像是神的使徒般的口吻說道，“你將經歷一些考驗來證明你確實有這個資格，同時也有一件事要你去辦。而作為交換，你會得到我的庇護，以及知識?！彼D了頓，“這也是為了你好。”

完美的發揮。拜恩按捺住心中的小激動抬起頭來，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林夜然掙扎卻又無可選擇的糾結模樣，卻在第一眼就愣住了。

沒有掙扎也沒有糾結，或者說根本是無動于衷。少年筆直的站立在原地，神色漠然的注視著他，周身的光流也被限制在他身外至少一米處流轉，像是有什么東西阻隔了光的侵入一般。那是多么平靜卻又洶涌的眼神，再也不見少年那特有的局促和青澀，而是燃著暗色的火。

他甚至一時間沒能明白那是怎么樣的眼神，只是驚愕的覺得里面必然藏著某種極端兇狠又極端邪惡的東西。拜恩下意識的認定那是絕不能放任其出現的東西，甚至連存在都是錯誤的東西。

他的手不自覺的捏緊，一時間什么計劃什么表演都被拋在了腦后，只有……凈化！身體自動反射出了想要用最熾烈的光凈化一切的本能！巨大的光能驟然凝聚成一個完美的圓，光球的中心因極度的高溫生出火色的蓮型結晶，連周圍的空氣都烤得焦灼扭曲。在室內使用這樣的奧法，我一定是瘋了……一個短促的念頭劃過拜恩的心間，手卻不自覺的再次加速了魔能的凝聚速度。

光，再次沸騰。

......

林夜然面色沉重的邁出走道，入眼一片擁擠的人潮。二樓的空間因吧臺和拜恩居室的分割本就不大，數十個大漢擠進這里，就如同一群山豬撞進了雞籠，肉跟肉都疊在一起，呈現出一副男上加男的熱鬧景象。

唯一的幾張散桌被丟在角落上下疊成一座形狀怪異的塔，所有人都面朝著人群的中間處，里面不時傳來庫庫里爾那含混不清的叫囂。

“喂喂……”還是有人發現了林夜然的到來，低聲提醒著周圍的人。

越來越多的人轉過頭看了過來，很快不知道在是誰第一個退了一步，人群開始窸窸窣窣的移動，不自覺的讓出了一條狹小的走道，隱約可見通往目前二樓唯一一張沒有被搬離的小圓桌。

“是小夜然嗎？快進來！”庫庫里爾大聲喊著。

林夜然只能頂著人群中細碎的交談聲硬著頭皮往里走。

結果看到的不是想象中兩邊人群對坐在一張狹小的桌面上互相沉默但又兇狠的對視，而是庫庫里爾眉飛色舞的一手攥著牌另只手還忙里偷閑的往嘴里灌酒。黎婭坐在他的邊上對林夜然作出歉意的表情以表示自己也不認識這個白癡，對面則坐著個金發藍瞳面色沉靜的類人，正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的手牌。

“對六?！鲍F人興奮的把牌摔在桌面上，邊用挑釁的眼神看向對面。

類人思索了一會兒，沉默的搖搖頭。

“那再來一對八！”獸人又摸了一張牌后喊道，“我又只剩下三張牌了尤里，看來我今晚能用酒把你的膀胱灌滿。”

尤里接著搖頭，庫庫里爾以賭神般的氣勢傲然一笑，再摸一張牌打出了一個華麗的四連，完美的秒殺。

“喝！”庫庫里爾興奮的叫囂起來，這才回過頭來看到林夜然，又興高采烈的沖他招招手。

林夜然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嗯？酒呢？”庫庫里爾狐疑的扭著頭來回看他的手，確定了他真的是空手而來后頓時勃然大怒，“干什么吃的！去了那么久連個酒都不拿回來！還要我繼續那這種佐餐的劣酒做賭嗎！別人會以為我是買不起酒的臭窮鬼！”

林夜然懶得理他，扭頭看向桌對面端坐著的尤里。

“確實。口感單薄，還有點澀?！庇壤锇欀紝⒈械木埔伙嫸M，清了清嗓后站起身來伸出手，“想必這位就是林夜然先生了吧。我是尤里·莫茶德，團長蓋烏斯·莫茶德之子，在此代大家歡迎你的到來?！彼淖旖菐е鴾睾偷男σ猓Ｋ{色的眼里卻藏著點居高臨下的審視。

“嘿，尤里。這和說好的不一樣?！睅鞄炖餇柌粷M的推開椅子站起身來。

“你好。”卻被林夜然低聲打斷了。

“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庇壤锟戳双F人一眼，“聚集地向來歡迎外人的到來和加入，只是最好能闡明你的來歷。委實說我們平時接待時遇到的旅人常常是以家庭或是團隊為單位的，獨行并且失憶的情況還是首次碰到……當然哪怕你只是暫時停駐在此歇腳的話，我們雖然會感到遺憾但也十分樂意為你提供盡可能的幫助。補給、居所或是一份合適的工作……只要解決了你的記憶問題，我相信在座任何一人都愿意為此出一份力?！?

“別和一個孩子耍你那套虛偽的語言學。”庫庫里爾皺著眉湊到尤里的面前噴出一股混雜著酒味的嗆人鼻息，“堂堂【西西奧莉聚集地】難道還需要懼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嗎？還是個失憶的倒霉蛋！換做蓋烏斯在這里可干不出這么丟人現眼的事兒?！?

“真臭啊，庫庫里爾。我只是替大家說出了心里的擔憂罷了?！庇壤锩鏌o表情的注視著獸人的雙眼，淡淡的說，“那就按你的規矩來吧。那叫干瞪眼是吧？很簡單的規則，五局三勝，要是我贏了就還請林夜然先生隨我走一趟了。”

“就你？”獸人楞了一下，不由得嗤笑出聲，“或許在你看來那只是看運氣的游戲，但你也得先學會如何去捕捉那轉瞬即逝的運氣！就用酒來作你狂妄的學費吧，小鬼。”

尤里也不說話，平靜的落座，比了一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