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學期眼看著過了大半,山上的青杏已經有小拇指大了,等到它們從青色變成橙黃色的時候,就要放高中的第一個暑假了。
又是周六,蘇向暾卻還是窩在宿舍里看小說。其實自從媽媽租了房子以后,她應該待在房子里。但是她借口找個清靜的環境學習,除了吃飯時間,幾乎不會回去。
這次看的是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她正看到精彩之處,季言凝就找了上來。
“明天一起去爬西山吧?”季言凝坐在蘇向暾的床邊,將她手里的書抽走自己看了兩眼,放在桌子上。
“爬山啊,懶得不想動!”蘇向暾手里沒有了書,兩手交疊枕在腦袋底下,懶洋洋的道。
“去吧,去吧,不動一動都生銹了,再說都約好了!”季言凝不停的推她。
“都約的誰啊?”蘇向暾皺眉道。
“總共四個人,你不如猜猜看!”季言凝賣了個官司。
“咱們兩個加上那兩個男生?”
“哪兩個男生?”季言凝似笑非笑,明知故問。
蘇向暾無奈的翻個白眼,認命的拉長語氣道:“沈脩,文君堯!還能有誰?”
“錯!是楚子元,黃錦洲還有咱兩個!”
“他們?你還和他們有聯系?”蘇向暾著實十分驚訝。
他們兩個都是初一四班班草級別的人物,說起來已經認識三年了。但是真的是有好久沒有見過他們了,聽到他們的名字時都有些恍惚。
“對呀,說好的周末去爬山。楚子元說一定要叫上你,我都替你答應了,你不會不給面子吧?”季言凝笑嘻嘻的說。
“不想去,要看小說!”蘇向暾直搖頭。
季言凝很看不慣她這種墮落行為,好說歹說,終于說動了蘇向暾。
從中考后,這還是第一次見。才大半年不見,蘇向暾已經感到很陌生了,見了面也沒有什么話可說。另外的三個人都是健談的人,說些各自學校班級里的趣事,她跟著附和幾句,一路上氣氛還好。
西山并沒有什么風景,除了滿山的杏樹,正結滿了青杏。不久前,山上修建了兩條臺階鋪就的階梯,基本上沒有什么游人。山頂上只是推成了平地,還沒有建筑。
四個人席地而坐,俯瞰著山腳下的整個小城。身在其中,感覺還挺大的縣城,現在看起來真的很小。除了一棟棟架著高架,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樓和忙亂的工人外,真沒別的看點。
所以真的純屬爬山鍛煉身體,歇息好以后,一行人很快就決定下山了。這時候,季言凝和黃錦洲提議,組成兩隊分開下山,比賽看哪一組先到山下。
蘇向暾自然和楚子元一組,她總覺得季言凝最后走時,看著她的那個笑容別有深意,好像在說,你要抓住機會哦。
臺階并不寬,但兩個人并肩走還是可以的。蘇向暾和楚子元兩個人相對無言,順著臺階一階一階的慢慢走。不知道各自都在想什么,并沒有打算走快贏比賽的意思。
蘇向暾正在走神,楚子元將胳膊輕輕搭在蘇向暾的肩膀上,攬著她,蘇向暾一頓,感覺到他像是在試探,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
不知道怎么想的,蘇向暾并沒有推開肩膀上的手,也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了他的行為,說起來了大約這是兩個人第二次這么親近吧。
楚子元是蘇向暾中學時代的第一位同桌,大約也是同桌時間最短的一位了。小升初,要住校了,陌生的環境,第一次離開父母,學習獨立生活。從總角晏晏進入豆蔻年華,懵懂,忐忑還有期待。
開學的第一件事,每個班主任做的都是排座位,初中的老師和小學一樣,認為一男一女的同桌才不會一起玩瘋了,耽擱了學習。到了高中卻一定把男生和女生分開了坐,防止早戀,耽擱了學習。
所以初中蘇向暾的同桌都是男生,大概也有五六位了,但是記憶最深的卻也只有兩位,楚子元就是第一位。
長桌上,楚子元的那一邊總是亂七八糟的,桌子抽屜里的書更亂。
蘇向暾習慣在下午吃過飯后整理桌子,熟悉了之后,楚子元總是請求蘇向暾整理時也幫他整理一下。
蘇向暾一開始就沒有拒絕,后面更是成了習慣,不管他在不在座位上,自己整理時也就把他的桌子也收拾整齊。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白露后,園子里的蘋果就可以摘了。周末回家后,她會挑揀最好的,不辭辛苦的帶到學校,就是一周的零嘴了。
蘇向暾其實沒有多大的力氣,大概也就能帶十來個而已,她又特別喜歡吃蘋果,大概吃不到周三就完了。下午吃完飯后,她會帶一個蘋果,整理好桌倉,然后放著,兩節晚自習的課間吃。
楚子元看見了,就要吃,開始兩個人分著一個吃,后面蘇向暾總是帶兩個,整理完書桌,然后在各自的抽屜里各放一個。
楚子元要在位置上,就毫不客氣的拿走一個,邊吃邊看蘇向暾整理桌子,和她不著邊際的聊天,言笑晏晏。要是進來教室晚了,總會第一時間看桌倉,看到了蘋果,欣喜且得意的道:“就知道你放了蘋果,謝了啊!”
蘇向暾看不到他道謝的誠意,看到的只有他仿佛吃定自己的嘚瑟。不由撇撇嘴,心里卻樂滋滋的,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樂什么。
又大又紅的蘋果,從剛開始的不怎么舍得給,到泰然處之,到舍不得自己吃,辛辛苦苦帶到學校幾乎就有一半多是給楚子元帶的。
有一天晚自習上,前排的男生拿著一個新奇玩具,沖楚子元顯擺,問他要不要玩。楚子元放下正在寫字的筆,就要去接。結果旁邊一道強烈的視線不容忽視,他轉頭看向同桌,見蘇向暾瞪著他,眼神里明晃晃的寫著:“你敢接!”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楚子元看蘇向暾不屈不撓,只好討好的笑了笑,悻悻的收回手,重新拿起筆,嘴里念叨著:“去去去,不要打擾我學習!”
那男生怪笑到:“啊吆,人家一個眼神比你哥我一個玩具都管用!”
“那是當然!”楚子元已經開始寫字了,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蘇向暾有些小小得意的看了一眼前排的男生,那個自稱是楚子元哥的同學,其實是楚子元同姓的一個堂哥。
歡樂的時光總是快,大概到第八周,同樣是晚自習,班主任在教室里轉了兩圈,留在后面,問的很突兀:“后面這幾排有誰是近視的?”
楚子元想都沒想就拿筆指著蘇向暾脫口而出:“她!”
“那好,下自習了你就搬上去和茍小強坐同桌吧!后面的同學補上來。”班主任指著蘇向暾的位置看著她后面的男生說。
蘇向暾本來就沒有聽清班主任問什么,等反應過來自己被調了座位后,魏老師已經走出教室了。再看楚子元,也是一副呆愣樣子。
茍小強本來和蘇向暾是一個小學畢業的,但是并不熟,只是聽說暑假他摔上了胳膊,是吊著繃帶來上學的,包括現在都沒有扯,不過大概是快要好了。
開學時老師安排了他一個人坐,并在蘇向暾的前面的前面。大家都沒有想到老師還會給他再安排同桌。
蘇向暾心里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就算近視,往前兩桌,也無濟于事。但是有不能說不愿意搬,只好磨磨蹭蹭的收拾書搬上去。
楚子元眼巴巴的看著,只差沒在臉上寫上后悔二字了,早知道是調座位,就不該這么嘴快的。
只是他接下來的舉動讓人大跌眼鏡,他天天和新同桌的吵鬧,直嚷嚷著要和蘇向暾坐。
很快那個男生就不愿意和他坐一桌了,在周會上請求班主任換座位,班主任是個脾氣很好的女老師,也并沒有責怪楚子元,而是給他換了個女同桌,班里公認的班花。
晚自習前,班花還沒有搬過來,蘇向暾抱著書進了教室,這時候教室里人并不多,楚子元卻在座位上,靠在后桌上,郁郁寡歡的樣子。
蘇向暾心里也有些悶悶的,不過還是笑著打趣他:“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自從班會課后,班上的同學都打趣他終于贏得和班花做同桌的機會了。所以蘇向暾也這樣說了一句。
他怔了怔,然后皺著眉有些生氣的說:“別人這說我也就算了,連你也這樣說?”
“連你也這樣說?”蘇向暾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在心里把這句話琢磨了琢磨,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收拾了并不怎么真誠的笑臉,凝視了他一會兒,還是沒有再說什么,回身坐好。
接下來,更讓蘇向暾長見識,楚子元一個大男生天天欺負人家一個女生,班花變白兔,眼睛天天紅彤彤的。
周圍的同學從開始的看熱鬧到最后勸他不要太過分,他一律不聽,依然我行我素。連茍小強都對蘇向暾說:“楚子元為了和你坐同桌,也是拼了,連風度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