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方向一個大院里燈火通亮,鬼子兵把大門守得密不透風,敢情就是鬼子的“總部”了。挨了一槍的鬼子少佐,也不知死了沒有?
他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大路是不能走了,他貓著腰順著丘陵來到村西,正是晚飯的時候,村里卻不見一個人,只有一個院子里掛一盞馬燈涼涼地照著。
走近了才發現門上貼有紅紙剪成的喜字,結婚本該熱鬧非凡的事情,如今只剩那盞亮著的燈有些生氣,除此之外一切死靜死靜的。
那兩扇門大開,一個老太死在院子里,胸口上兩個窟窿,血已經流完了,洇透了身下的那片地,殷紅殷紅的。
屋的大門也敞開著,一個女人在炕上躺著,一條小腿耷拉著。還有一個男人靠在炕邊,像具被抽走靈魂的行尸走肉。
冷東的血往上涌,一種悲涼之意過后是徹底的憤怒。他飛奔到外,胡同盡頭里兩個鬼子的身影還沒消失,他們志滿意足地走著。
冷東抄起槍托,像個鬼魅一樣出現在他們身后,一槍托一槍托地結果了這兩個畜生的性命。
打死了兩個鬼子冷東又回到院內,在門外說:“兩個鬼子我替你殺了。”冷東還想說些許慰藉的話,但在人痛失親人的面前,發現任何語言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地上的男人說:“鬼子就是這樣叫我看著媳婦受辱,看著老娘死,那比殺了我還要痛苦啊!”
冷東明白鬼子奴役中國,首先是摧垮人民的意志,叫人骨子里害怕,從而沒有反抗的勇氣。
他們似乎忘記了仇恨能叫人戰勝恐懼,所迸發出的力量可以毀天滅地的。
地上的男人瞧見冷東肩上的槍,忽然站起來抓住了槍桿說:“給我這桿槍,我要替她們殺光鬼子!”
“你這是去送死!你最好冷靜一下。”冷東說。
男人說:“我沒法冷靜,讓我替她們死一次吧!”
這個男人個頭高高的,幾乎和冷東一樣平齊,只是食物的匱乏讓他的身體偏向單薄。
冷東猶豫著,這個男人心中憋著的這口氣即使今天不讓他出了,明天的哪一刻照樣死在尋仇的路上。想要救他,得幫一幫他,只要他肯聽,讓他還能殺敵,還能不被敵人所殺。
想完,冷東說:“要想殺鬼子跟我來。”
出了門,來到兩個死去的鬼子面前,摘下他們的槍,搜光身上的武器,得到手雷五顆,子彈若干發。
為了輕裝上陣,冷東丟掉了那把漢陽造。才向前走出一步,一顆子彈打在了他們的腳下,前面出現一隊巡夜的鬼子。
冷東貼著墻正要開槍,那個男人抬手一槍打倒了一個鬼子。冷東夸道:“好槍法!”
男人一笑說:“俺叫葛光遠,常跟著二叔進山打獵。”
冷東拉響一顆手雷甩到鬼子中間,一聲爆炸后炸倒一片。
冷東對葛光遠說:“槍聲一響,鬼子就會上來,村里是不能待了,哪兒還有躲藏的地方?”
葛光遠說:“村西有座禿頭山,那兒山高樹多,往哪一躲只要不動鬼子就找不到咱。”
村西不遠就是禿頭山,山上被層層森林覆蓋,群山環抱綿延千里之外。別說藏上一兩人,就是藏上十萬大軍也是難找。
那主峰峰尖更像是被削去了一半,上面沒有一顆大樹,像一個沒有頭發的男人,這名字叫的,好形象的禿頭山。
兩人剛踏入山林,身后的鬼子就追了出來,不斷的槍聲就知道來的鬼子不少。鬼子打出的子彈在夜色中像一顆顆火紅的流星從身邊飛過。
往山上爬了一段,冷東把手雷的弦綁在低矮的樹條細枝上,只要鬼子趟開,就能炸他個粉碎。
綁好手雷,他們在一塊石頭后面對著鬼子開槍,鬼子看見子彈飛來的方向,果然順著綁著手雷的路走。
終于有鬼子趟開手雷,幾聲炸響,一明一滅的火光中,讓冷東兩人驚喜,讓鬼子心驚膽寒。
鬼子吃了虧,不再攪在一起,往兩旁一散,分開了。
冷東借著余火看著他們消失在山林里對葛光遠說:“聚,咱就按聚著打,散,咱就按散著打,鬼子分散能減輕傷亡,但力量也薄弱了,咱抓住一點點給他吃掉。記住,打死一個鬼子就往山上跑,別讓他們包圍了。”
他們看準北路最前面的兩個鬼子,悄悄摸了上去,等到了跟前,冷東一使眼神,兩人同時開槍,一槍打在胸口上一槍打在脖子上,伴隨著兩聲慘叫滾下了山。
他們的槍聲一落,目標暴露了,鬼子的子彈朝他們打來,他們靠著大樹分守兩邊,放鬼子近些,一陣亂槍又打死幾個。鬼子的火力更加猛烈了,一直到半山腰才算把鬼子甩掉。
冷東叫葛光遠別再開槍,鬼子兵力太多,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一躲,要想殺鬼子不是這一時半時的。
葛光遠只想著殺敵泄憤,哪里肯聽。
邊打邊退中,只聽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水聲,往身后一瞅,面前是條筆直的山澗,有條瀑布從山頂直沖下來。
葛光遠臉色白了白說:“打死這么多鬼子我也夠本了,也替娘和阿秀報仇了,就是連累你了。小哥你聽我說,瀑布下是條深湖,從這掉下去不至于送命。”
說完用力一推冷東,冷東腳在澗邊,身體不由自主地朝深澗里倒去。
冷東就覺得整個人就像被按進了大水缸,很快瀑布里的水就把冷東淹沒了,同時耳邊的水聲更加的氣勢磅礴,山上的槍聲也隨之停止了。
冷東努力睜開被水沖得酸澀的雙眼,看到身邊還有一條瘦小的人影,冷東心里稍安,想是葛光遠沒找鬼子拼命,也跟著跳下來了。
他心想,照這么落下去,就算不死一定也會沉入湖底,自己出生在江濱城市從小在江水里泡大,有好水性。葛光遠就不知道了,不管他會不會水,先幫他一把再說。
冷東摸索著拉住他的手,只覺得他的手在水里一泡,變得光滑細膩,柔弱無骨了。
那只手也好像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救命稻草,緊抓住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