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杳,你是在為了這個人求我?!”
他的字好像一個一個從口中蹦出來的一樣。
漆黑的眼眸深處,容杳甚至能夠看見他的怒火和忍耐。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胸膛起伏著,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樣。
容杳第一次在容長憬的臉上看見這些恐怖的神情,那雙眸子,陰森森地。好像從里面要跳出一個怪物,將她撕碎一樣。
容杳畏懼著,害怕著,可也擔憂著。
她匆忙地搖頭,忽然見容長憬握拳抵唇,幾番撕心裂肺的咳嗽。
“哥哥?!?
容長憬的指縫中溢出黑色的污血,容杳嚇得小臉蒼白。
她上前扶著容長憬的手臂,后者用力一撫,避開了她。
容杳呆呆地站在一旁,蒼白的臉龐惶然地看著容長憬。
耳邊吹過的風帶著夏夜獨有的涼意,本該清爽,卻不知為何,容杳覺得自己骨子里的血液仿佛要凍結了一樣。
一股寒意從她的身體里流瀉出來,將她凍僵在了原地。
容長憬最后還是放過了那個少年,可整個人卻因為這件事情大病了一場。
待病情好轉起來,整個人因此越發地消瘦。
他和容杳之間,不再親近,自那天之后,好像有什么東西橫更在兩人中間,讓他痛苦,也讓他難受。
容杳亦是如此,她和容長憬的院子相隔不遠,只是走幾步路便到了,以往她時不時往容長憬的院長里跑,等待著容長憬議事回來。
室內靜謐,可珠簾卻微微晃動著,碰撞著,發出了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清脆聲音。
容長憬不過剛踏進屋內,便知道有人進來了。
“杳杳?!?
他喚道,聲音依舊平靜,卻好像隱隱夾雜著什么愉悅的笑意一樣。
眉目舒朗,蒼白清潤的臉上盡是柔和之意。
話音不過剛落,一道笑聲便從室內傳來,很快,珠簾被掀起,一張充滿笑意的臉出現在容長憬的眼前。
“哥哥。”
“又胡鬧了?!?
年輕的家主寵溺又無奈地說道,他若是笑起來,整個人便好像被陽光灑了一身一樣,像柔軟的陽光,像江南翠玉軒剛剛出爐的糕點。
可如今,這幾步的距離,卻好像隔千萬條溝壑一樣。
兩個院子內,皆是有著執著而憂愁的人。
某日,容長憬處理完府中的事務,忽覺疲憊,便躺在塌上休息了一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醒轉時外面天色已暗,他思緒混沌,睜開眼時眼前一片朦朧。
可他卻清楚地知道,面前站了一個人。
看不真切面容,容長憬卻知道是誰。
“杳杳。”
“哥哥。”
容杳站在塌前,聽容長憬聲音沙啞,便轉身去倒了杯水。
“哥哥,喝水?!?
她將水遞到了容長憬面前。
容長憬握著她的手,就著她手中的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
待喉嚨不再干澀了,看見容杳一臉局促緊張的表情,便嘆了口氣,靠在塌上,
“杳杳可還在生氣?那日我說的話重了些?!?
“沒有……”
容杳輕聲道,低垂著頭,聲音也低低的。
容長憬手中握著的手有些冰涼,泛著冷意,輕顫著。
容杳的手柔軟非常,像是容長憬曾經握過的棉花一樣。
他輕輕地摩擦著容杳的指尖,俊秀的眉眼舒展了開來。
容杳見他迷迷糊糊地好像又要重新睡過去一樣,便不由有些擔憂,他已經睡的夠久了,若是再睡……
“哥哥,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容杳探出身子和手去試探容長憬額間的溫度,見是正常,便輕輕地蹙了一下眉頭。
她靠得近,女孩子的馨香一下子便傳進了容長憬的鼻翼之中。
容長憬睜開眼睛,看見眼前一張擔憂蒼白的熟悉的臉。
忽然,他伸出手,帶了些力道扣住容杳的手腕。
容杳一個不察,俯下身去,唇瓣上忽然多了一片柔軟,帶著涼意,還帶著她甚是熟悉的氣息。
她驚愕地睜大眼睛,惶恐清澈的眼神像是受驚的小鹿,直直地撞進容長憬的眼底。
“哥哥……”
容杳屈起手指,內心不安,惶恐,緊張,她能夠感受到心臟劇烈的跳動,好像要從他們兩人緊貼的唇瓣中跳出,然后跳進容長憬的心中。
容長憬抓住她的手,見她未曾反抗,唇瓣柔軟的觸感比她的小手還要更加溫軟。
容長憬想起了小時候的容杳,她撿起地上的藥遞到他的口中,笑嘻嘻地對他說,
“哥哥,你的唇真軟?!?
她的小手也軟,她的唇,更是如此。
屋外的月光透過窗戶落了進來,灑在地面上,柔柔白白的一層,虛無縹緲的朦朧之景。
室內桌面上只點了一盞燭火,此刻火苗在闖進來的風中輕輕地搖曳著,墻上交疊的兩道影子,卻始終靜止不動。
氣氛靜謐的厲害,能夠聽見呼吸聲。
忽然,一陣倉促慌亂的聲音響起,一道身影撞在了桌面上,那點著的蠟燭狠狠地一晃,墻壁上的影子已然只剩下單人。
容長憬握住了自己抓空的手,他抬眸看著已經和自己拉開了距離的容杳。
小姑娘仿佛受到了嚴重的驚嚇,一雙清澈無暇的眼睛里全是局促和慌亂。
她似乎有些害怕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轉身朝著屋外跑去。
室內于是又只剩下了容長憬一個人,燭火燈光暖黃,可屋內,又這樣孤冷的厲害。
沒有人知道這天晚上容長憬和容杳發生的事情,而容長憬和容杳,也沒有提起過。
兩個人好像心照不宣一樣,對這件事情閉口不談。
可事情到底發生過,容杳開始害怕見到容長憬,遠遠見到他,更是繞著路走。
容長憬在空曠的長廊停下,身后管家一臉疑惑,
“唉,小小姐這脾氣也太倔了些,莫不是還在生家主的氣?家主也是為了她好啊?!?
彼時的容長憬會沉默,看著容杳遠遠消失在拱門處的背影,然后一向堅毅漆黑的眼瞳,漸漸有了迷茫的神情。
那少年的身份被查出是東吳洛家的小少爺,洛家在東吳的名聲,倒也還好。
容長憬拿到那少年的資料時,發了好一會呆,最后才說道,
“若是杳杳喜歡,便不必拘著她了。”
容長憬似乎做了一個什么決定,身后的管家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