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著門童打了一聲招呼,腳步歡快地朝著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剛踏足院門,那歡快的步伐忽然停下,臉色一寸一寸地白了下來。
院子中間的那顆梅花樹下,一個身形消瘦,氣場凜厲的年輕人正在等待著她。
年輕人的身上還披著外出時的大麾,他坐在輪椅上,漆黑的眸子凝著黑沉的冷意,仿佛海面上沉沉的霧靄,深不見底。
他看著容杳,臉龐是不正常的白皙之色,看見容杳,冷漠的聲音如同海面上吹拂過的寒風(fēng),
“去哪了?”
容杳在這樣的聲音和眼神中有了一絲心虛,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低頭不敢正視容長憬,
“哥哥,你回來了,我沒去哪,就出去逛了兩圈。”
“杳杳,你什么時候?qū)W會說謊了?”
耳邊傳來男子平靜卻冷漠的聲音容杳心底的心虛越發(fā)地重,她將頭低得越發(fā)地低。
“我離開時,曾告訴過你,不許亂離開家門,如今你從外面回來,是誰的錯?”
容杳臉色蒼白地抬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院子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平日里照顧自己的那些侍女,此刻已然不見了蹤影。
她的臉色一變,
“哥哥,她們?nèi)四兀俊?
“發(fā)賣出去了。”
“不關(guān)她們的事。”
“沒有看住你,便是犯了大錯,我沒有將她們亂棍打死,已經(jīng)是仁慈了。”
輪椅上病弱蒼白的年輕人說道。
容杳嘴唇哆嗦地看著容長憬,依舊是那張清俊的臉,可是眼睛里,卻似乎多了什么她看不懂的東西。
“哥哥……”
她喃喃道,容長憬推著輪椅走近容杳,臉色冷凝,面對容杳時,卻始終融化了幾分,
“跑累了,回去歇著吧,我讓容叔幫你安排其他的仆人。”
容杳看著容長憬離開,容叔又往容杳的院子里安排了新的仆從,離開時看見一臉迷茫無措的容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小小姐,家主也是為了你好,他馬不停蹄地趕回東吳,沒有見到你,心中惱火,才會……你多體諒一下他吧。”
容杳自然知道容長憬是為了自己好,可她的心底,卻不知為何,對容長憬有了一絲畏懼。
容長憬回來之后,容杳便再沒有出門,也沒有見那名少年。
本以為事情會這樣過去,哪想到容長憬回來第四天的晚上,那位少年找上了門。
容杳打開了窗戶,看見窗戶底下掉了一堆的石子,一抬頭,便看見了坐在墻頭上的那位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
容杳的眼前一亮,匆忙跑到了那墻頭下,看著那少年,
“你怎么來了?”
“很多天沒見你了,還以為你怎么樣了呢,你沒事吧?”
容杳笑著搖搖頭,
“我哥哥回來了,我這幾天,不能出去了。”
“是嗎?”
那少年似乎是有些失落,俊朗的眉眼一下子失了光彩一般,容杳也忍不住隨他皺起了眉頭。
“對了,我給你帶了江南翠玉軒的點心,接著。”
那少年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油紙包,輕輕地丟到了容杳的懷中。
容杳歡喜地接過,
“謝謝。”
“不客氣,哎呀,有人來了,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照顧好自己。”
“嗯,再……。”
見字還沒有說出口,那瀟灑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墻頭。
后來,那少年隔三差五便來一會,給容杳帶著各種各樣的點心或者是小玩意。
自從院中換了其他的新人,容杳再沒有能夠說上話的人。
少年來時,容杳便站在墻頭下和他聊天,聊自己遇到的事情,聊容長憬最近幾天好像不怎么關(guān)心她了。
“哥哥最近不知道在忙著什么,都沒有來看我了,也不知道他吃藥了沒有,江左那邊天氣比這邊冷一點,回來的時候,見他好像又瘦了一點……”
“容杳。”
坐在墻頭的少年忽然開口打斷她的話。
容杳茫然抬頭,那少年對她一笑
“別管你哥哥了,我?guī)愠鋈ネ姘伞!?
容杳疑惑地看著他,就見他伸出手,
“我?guī)愠鋈ネ妫愀绺缇拖氚涯汴P(guān)在家里,別管他了。”
容杳想要反駁他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是呆呆道,
“我哥哥不讓我出去。”
“沒事,我們早點回來他不會發(fā)現(xiàn)的。”
“不行。”
“容杳,你這么聽你哥哥的話,以后嫁人了了怎么辦?該不會是真的跟外面說的那樣,要嫁給你哥哥吧?”
少年幾次被拒絕,忽然打趣道。
容杳卻微微一怔,然后憤怒地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個少年,一張小臉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樣,漲紅了起來,
“你胡說什么!他是我哥哥,我才……”
“既然這樣,你害怕什么,哎呀,走吧。”
少年三番開口,動搖著容杳的決心。
容杳咬牙,朝著墻頭走近了幾步,準(zhǔn)備伸出手去。
“杳杳,你去哪?”
身后忽然響起了一道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
漆黑的夜空中,有風(fēng)從容杳的身旁吹過,鉆進(jìn)她的身體和骨血里,讓她瞬間僵硬了起來。
那少年的臉色一變,轉(zhuǎn)身想要從墻頭跳下逃走,卻雙肩一痛,從墻頭滾落下去。
然后被幾個仆從用棍子禁錮住了身形。
“哥哥!”
容杳驚呼道。
容長憬推著輪椅直接走過他,來到了那少年的面前,一雙眸子晦暗不明,看他良久,忽然從涼薄的唇中泄出二字,
“殺了。”
“哥哥!”
容杳心一提,擋在那少年的面前,容長憬陰暗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哥哥,不要殺他。”
“讓開!”
“哥哥……”
“容杳,你是我容府的人,是誰教得你三更半夜私會他人?要是傳了出去,是要丟我容長憬的臉嗎?!”
輪椅上的年輕人厲聲喝問道,語氣每重一分,面前的姑娘臉色就白一分。
四周空曠的庭院里,無邊的夜色籠罩著周圍,寒風(fēng)掠過,容杳耳邊只縈繞著容長憬剛剛憤怒的話語。
她不敢言語,只是呆呆地看著容長憬。
這是她第一次見容長憬對她發(fā)怒,眼底的寒光就好像鋒利的刀鋒一樣,割得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生疼,尤其是左邊胸腔的地方。
容長憬沉沉地看她,卻并沒有收回他的命令,見那些人還不動,眼底冷色更甚,
“還愣著干什么!”
“哥哥!求你了,放過他吧!”
容杳忽然說道,清澈的眼底有了淚光,精致的臉龐也掛上了哀求的可憐神情,
“放了他吧,我以后會乖乖聽話的,我不出門了。”
容長憬卻不知為何更加地憤怒,
“容杳,你是在為了這個人求我?!”
他的字好像一個一個從口中蹦出來的一樣。
漆黑的眼眸深處,容杳甚至能夠看見他的怒火和忍耐。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胸膛起伏著,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