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六小姐和七小姐回來了。”李媽媽從外頭走來，向李氏報告。

“恩，知道了。事情怎么樣了。”

“方貴說事情順利，目前知道的只有那個季公子、元淳還有韓長桀身邊的小廝。”

“哼，知道的人倒是少。”李氏本以為兩人遇到這種事情，定會震驚地喊叫，從而引來別人的關注。倒是沒想到他們倒是處理的如此滴水不漏，但也無所謂。她料定再好的處理，韓長桀和方芷念定會找人來幫忙，因為他的腿。這是他致命的一個弱點。且李氏本就沒有把這件事情鬧大的想法，畢竟折的是方府的面子。“你把尾款給方貴，讓他告訴那人不要再出現在臨原城。”

“是。”李媽媽退下后，李氏陰鷙的臉色慢慢地恢復了往常地嫻靜。此時方芷念和方葵靈也該從老太太房里出來到她這來請安了。果然沒多久兩道人影一前一后地走了進來。她的小女兒一頭撲在了自己的身上，撒了好一會兒嬌。還沒有問就把今早韓長桀失蹤又在后山找到的事情一股腦兒地說給李氏聽。此時李氏愛憐地撫著女兒的頭，眼睛卻一直盯著下面低著頭站著的方芷念。“芷念沒有被嚇到吧？”

被點到的方芷念一時回了神，“回母親，剛開始是被嚇到了，好在后來有驚無險，找到了人。”

“是啊，也幸好賊人沒有找上你們兩個，若是你們兩個出了什么事情，倒讓我這個做母親怎么辦。好了，芷念我看你也有點累了，無精打采的樣子，回去休息吧。”

“是。母親。”方芷念努力地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轉身。原本不長的道路今日顯得如此的漫長。回到清齋的那一刻，她緊繃的神經像是突然斷了一樣，她跑進閨房，關上門，隔絕了一切的人。包括知情的元淳。

元淳站在門外有些擔心看著緊閉著的門。隨后她指揮著準備熱水和點心。她知道六小姐從今早開始接受了一連串的打擊，心里定不知道難過、害怕成什么樣了。方芷念伏在榻上，緊緊地蜷縮著自己。此刻她才驚覺原來汗意早已浸濕了里衫，她在害怕、在發抖。

“六小姐，奴婢吩咐準備了熱水和點心。”元淳在門口說道，許久才等到門從里面打開。元淳何時見過如此手足無措的六小姐，當下心也揪了起來，“六小姐，去洗個熱水澡吧。再吃點點心墊墊肚子。”

方芷念木楞地由著元淳帶她去沐浴，再由著元淳遞過來的點心吃下。她根本沒什么胃口，可是還要強迫自己勉強吃兩口。在這個方府，她是孤身一人的，一直一直。“六小姐……”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臟，不知廉恥，竟然和妹夫共處一夜。”

“六小姐，您別這么說，您中了迷藥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韓公子不是說會找到真兇的嗎！您就放寬心，我們爛在肚子里，再也沒有人會知道的。好嗎，六小姐？”

“別人不知道，但是我心里知道啊。”方芷念說著撲到元淳的懷里，她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淚再也關不住了。從回到方府開始，她就好似外來者一樣，姓方卻不是方家人。踏進方府的那一刻她便一直壓抑著自己，如今此事就好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樣，把自己打垮了。發生了這種事情，無人訴苦，無人撐腰。還要強顏歡笑地面對母親的問候，還要看著方葵靈那天真的眼神。她覺得自己無地自容，偏偏就是韓長桀，她的七妹夫。

韓長桀回到臨原城落腳的地方的時候，季痕就在院子里舞著劍，像是發泄什么不滿似得，招招凌厲。看到韓長桀回來，便收了手，將劍插回劍鞘。他滿頭大汗，顧不得擦，便過來問有什么發現和進展。韓長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你打算怎么辦？”韓長桀知道他問得是方芷念。回來的路上他也想了很多，查出真相然后呢。季痕見他還是不回答有些氣憤，“你是打算就此揭過，還是娶你的七小姐？雖然你說你們什么都沒有發生，但是你問過方芷念是什么打算嗎？”

“季痕你先別激動。”

“我激動？我有什么好激動的！我又不是你，左右為難。”

“什么左右為難，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剛剛都還沒有說，就被你一頓搶白。我會和方家向六小姐提親，只是在這之前我是不是先問下六小姐是怎么想的。若是她不愿意呢。你說是不是？”

“你說真的？”

“恩。”聽到韓長桀的回答，季痕有些滿意但好像還有些空落落的，他搞不清楚為什么。他只知道方芷念是受害者，他不想她受傷。

“好了好了，你中了迷藥，去休息會吧。兇手的事情我幫你去一趟八方閣。”

“不用了，季痕。我已經讓吳林去了。”

回到房間，韓長桀換下一身衣服，坐在書案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書桌。他提筆，寫了一封信給自己的母親。信中大意前幾日拜訪過方家，因緣巧合之下得見方家六小姐，六小姐與七小姐乃一母同胞雙生姐妹，對其一見傾心。自己有愧于方家七小姐，但感情之事不能勉強，萬望家里人成全。

韓長桀了解他的母親，她從小愛護著自己，自是會同意。怕就是那個古板、嚴苛的父親，恐怕他會覺得這個兒子又惹了一樁煩心事而大發雷霆。但好在能治住他的還有一個母親，所以他將信寄給母親。韓長桀寫好了信裝進信封，囑咐小廝快馬加鞭送往京都。做完這一件事，他還沒有徹底放下心，如今兇手還沒有找到，且毫無線索；還有一件便是方芷念那邊了，自己決定娶她，而她是否愿意嫁呢。看來還要找個機會與她平心靜氣地聊一聊了。

夜間，吳林回來，他急色匆匆地進來，“怎么樣，查到什么了？”

“爺，季公子，按照屬下查到的，行事之人可能是李德？”

“李德？我還沒找到他，他倒是來找我了！”韓長桀此時握緊了雙拳，目光狠戾。

“怎么回事，你細細說來。”季痕催促道。

“屬下拿著包藥粉的紙問了臨原城大大小小的醫館，查到前兩日有一個人在濟世堂買了迷藥，但是那個買迷藥之人的長相卻不是李德。那人個子小小，相貌平平，約二十左右年紀。屬下后又去了一趟凌云山寺廟，詢問了山上的和尚那日有沒有這樣的一個人上山，但都說沒有。倒是有一個掃地的小和尚說那日倒是有一個大漢上山，因著他左臉有一道大疤便留意了幾分，但是那個大漢沒有過多的停留便下山了。屬下讓他詳細描述了此人的相貌，他身長八尺，臉上有長約十公分的傷疤在左臉之上。”

“左臉的傷是橫著的還是豎著的？”季痕忙問道，當日是他帥兵剿匪，那道疤是他的杰作。

“從耳側到鼻梁。”

“長桀，那肯定就是李德了。他臉上的疤我的傷的，就是從這里到這里。”說著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了一下，“沒想到這人竟然還有膽現身陷害于你。只不過他的意圖到底是什么，是讓你身敗名裂好得以報仇？可是作為匪頭的他應該不是這種路數啊，未免有點娘娘腔了。”

韓長桀開口道：“李德應該只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眼下只能再查下去才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誰了。吳林，你去下八方閣讓韓莫派人找李德和那個買藥的人。”吳林領命下去。只剩下韓長桀和季痕，沉默良久，“長桀，如此看來倒是因著你才陷于方六小姐于不清不白之中。”

韓長桀并不作回答，他沉默的樣子讓季痕很是惱怒，不欲多說拂袖而去。季痕也不知道這份怒火打哪里來。在季痕將將要走出書房時，聽到韓長桀靜靜地說道，“季痕，有一件可否麻煩你。”季痕轉過身，雙臂交叉，身子斜斜地靠在門上，表示自己洗耳恭聽，“讓錢家小姐約她出來，我想單獨和她談一談。”季痕自是知道這個她是誰，他哼了一聲沒做回答離開了房間。

這幾日，方芷念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里，不曾出去。就算是院子，她也很少出去。站在陽光下，她竟覺著有些刺眼。明晃晃的太陽曬得她有些耐受。元淳看著方芷念很是心焦，最近她吃的很少，話也不多。就算是往日教忍冬學醫的時辰，她也只是打發了讓忍冬自己看去。忍冬還是個孩子，他倒是覺出了些許的不同，但并不敢貿貿然地詢問。元淳怕再這樣下去，六小姐或許會生病，卻苦于不能找老夫人或是夫人過來開解。

“元淳姑娘，后門外你家人找。”是守后門的小廝過來。元淳應了一聲跟著去。原來是家里的堂弟，他送來了店鋪的地契。元淳拿了身上的一些碎銀子給了堂弟。之前六小姐說不方便出面做這些事情，又沒個信得過人，便讓元淳找人辦了店鋪轉讓的相關手續，也給了元淳一些銀子方便打點。

元淳拿著地契回到清齋，扣了扣房門得到應許才走了進去。“六小姐，醫館的地契拿來了。您看下。”說著將地契遞給六小姐。方芷念隨意地看了一下，便讓元淳好生收起來。“元淳，今日幾時了？”方芷念這幾日沉浸在那件事中，看到地契才猛然驚覺自己渾渾噩噩地竟是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

“今日十八了。”

“哦，竟過去了那么些日子。”

“六小姐……”元淳擔憂的叫道。

“這些日子倒是讓你擔心了。元淳，你放心吧。明日我們去看看鋪子。它本就是個醫館，倒是省的重裝一番了。”

翌日，方芷念帶著元淳和忍冬去了鋪子。昨夜她一晚沒睡，腦海里過濾著一幕一幕。祖母、父親、母親、師父、小曦、葵靈，再到韓長桀。方家指望著這門婚事，她便把此事埋葬在心里，就算是永不嫁人。到時候再找個理由從那個家出來，便安安心心地開自己的醫館，治病救人。

接下來幾日，方芷念忙著醫館的事情，而韓長桀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是否找到真相。忙碌讓她暫時忘了那些煩心的事情。她選了醫館的后院的其中小小的一間屋子作為自己的房間。又將其余的房間多隔了幾間屋子出來，一部分當作醫館內的人的休息之所，一部分用于安置那些急癥的病人。

且說韓長桀自派人尋李德和買藥的人，連日來皆一無所獲。前日屬下來報在郊外的一間破宅子發現李德的蹤跡，等他們趕過去，發現打草驚蛇，人去樓空。韓長桀本欲抓到李德之后再去找方芷念說一下他們之間的事情，但此番李德早已有了警覺，怕是一時半會也找不到。

今日，季痕終于托了趙小北的名義邀請方芷念至茶館聽書。方芷念本是不愿出門赴約，奈何趙小北幾次邀約，不好再拒絕，便應了下來。待到了茶館，沒成想季痕也在。但須臾季痕便借口樓下新出了一種小食，支開了趙小北，方芷念這才知道或許找她的并不是趙小北。果然不久韓長桀進來，方芷念知他有話講，便讓元淳去外頭等著。后來季痕和趙小北不期然地帶著好吃的回歸，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幸好元淳和吳林在外面，且趙小北心思單純，沒發現了什么。再略坐一會兒，方芷念便帶著元淳回去了。臨走趙小北還不忘約著方芷念下次再聚，叫上錢流兒、方葵靈。

季痕看著韓長桀，便知道他們的談話并不好。送走了趙小北，他陪著韓長桀又坐了許久，才離開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