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客棧，卻發現李顧和王東來已離開客棧。只留下一封書信，只道突發有事，常青要大家萬梅園相會。此時，天色已晚，三人便在客棧住下。待天明與常青等人匯合后再做計議。

夜半，柳卿晗聽得客棧外面笛聲悠揚，便尋著聲音尋去。

只見演奏的正是戚念霜，她獨自站在柳樹旁，長發隨著微風飄曳。風從柳樹前的河上來，河從丹江中來。但此間的霧卻不知從何處來，只繪出一幅云水泱泱，如夢似幻的畫來。

笛聲柔腸百轉，叫人心碎。心一碎，曲便終了。

“這曲子叫甚么？”柳卿晗問。

“明月夜。”

柳卿晗仰頭看著天上朦朧的月色，不禁跟著輕念了一聲“明月...夜”。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戚念霜也看向那天邊的明月，接著道：“他說這句詩便是這曲子的由來。可這句詩呢？它又從哪個故事里來呢？”

戚念霜仿佛在問柳卿晗，也可能是在問這一輪明月。可沒有人回答，或許她本就不期望有誰能回答。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故事便從此中來。”回答的是秦劍竹，卻不知他何時到的這里。

戚念霜問道：“什么意思？”

“他不記得我了，可我卻還識得他，只不過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叫岳凌歡。”秦劍竹說著飲了一口酒，，也不知他從何處拿出的這一壺酒。“那時他名叫葉寧，是真武公孫道長門下弟子。”

“便是那劍化三清的公孫龍，公孫道長？”柳卿晗問道。

“正是。”

“既是公孫道長的高徒，那為何此前沒聽說過岳凌歡這個人呢？”

“因為此前岳凌歡雖得公孫道長教誨，卻未正式拜入真武門下。而那時岳凌歡一門心思慕蘇州城中一富家小姐，武功上自然難有過高造詣。”秦劍竹說著嘆了口氣，接著道：“可天不遂人愿，那富家小姐卻變了心，嫁給了當今魏王的公子。而岳凌歡偏執地認為這一切皆是魏王權勢所迫，獨自闖進王府要問個究竟。結果卻是落了個心如死灰，身陷囹圄。那魏王府何等權勢，要殺死一個漢人，還不是輕而易舉，可最終岳凌歡卻被人救走了。而王府后來也沒了動靜，認識岳凌歡的人只道他被魏王府給害了。”

“那救岳凌歡的又是何人？”柳卿晗問道。

秦簡搖搖頭道：“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

云飄來了幾重，完全擋住了月亮。戚念霜也憑添了幾分憂容。她知道了她想了解的故事，可她卻開心不起來。這世上有些事豈非終是不知道的好？

“原來那天他帶我走，只是出于報復...”戚念霜自說著便笑了，只不過那是無可奈何地笑容，就如同此刻天上的云朵般慘淡。

“甚么報復？”柳卿晗不解的問道。

“你不認識我，但江南戚家想必聽過聞過的。”戚念霜答道。

“你莫非便是戚文泰的女兒？”

“是。若非戚家在江南有財勢，他那夜也就不會來了。他帶走了我爹的十萬兩銀票，也帶走了我。而那夜他僅與我隨便聊了一晚詩詞，第二天早上便讓我自行回去...”

“可江湖上傳聞，你后來自殺了...”

戚念霜冷哼了聲，道：“他們自然是希望我自殺了。”

“他們是誰？”

“戚家上上下下所有人。”戚念霜冷冷地說道。

柳卿晗面露驚訝之色，一時間也想不明白此事緣由。

戚念霜接著道：“只因為他們認為我敗壞了戚家三世翰林的名聲。”

“不是....？”

“是，可世人不相信孤男寡女處了一夜什么也沒發生。謠言傳的多了也就成了真的。其實他人如何說我，如何看我，我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我不忍受的是就連我親生父母也不愿意相信我！就因為我玷污了家族的名聲！他們就像換了一個人，再沒有任何溫情可言，有的只是橫眉冷眼...我當時只覺得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思了。”戚念霜已然聲嘶力竭。

真正能對人造成傷害的，永遠是身邊最親近的人。因為只有你對那個人放下防備時，他能給予你致命一擊。

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這些想法，也沒有對岳凌歡說過。就像岳凌歡沒有告訴她葉寧的故事一樣，真正的痛苦都是難以對人啟齒的。而無法言說是否又加重了痛苦本身？

“當我在河邊選擇自盡的時候，他又出現了。他攔下了我，留下了我。他教我武功，去幫他一同報復這些他所厭惡的人。當然...這也是我的報復...”

戚念霜也不知道她為何要說出這些話，她本以為這些話會一輩子爛在自己的心底，可她現在還是說了出來，如釋重負。

風也已經不知吹往何處，只留下了此間的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