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拉坦，醫生玩意兒，嘿嘿！”沙拉坦還沒走多遠，那個再熟悉不過卻每次都讓他寒毛倒豎的聲音就又一次響了起來。

“偉大、尊貴的族長，提蘭尼寇！是我！您的首席醫師！卑微、下賤的！咧齒·沙拉坦！”沙拉坦昂首向前方看去，拿捏著語氣的分量，小心翼翼地回應。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坑壁上鑿出的一座大殿。這里曾經是矮墩子礦工的集會所，在被詐齒氏族占領后改造成了族長和一眾權貴的私有巢穴。大殿壁上曾經華麗的雕飾都被用火炬熏得焦黑，有的還被涂上了詐齒氏族標志性的圖騰——一顆長著赤紅獠牙的鼠首。

沙拉坦斜眼瞥見了身旁墻壁上一處矮人神祗的雕飾——是礦洞和鐵匠之神哥倫格尼。祂曾經威嚴而肅穆的面容被鼠人殘忍地用鑿子摧毀，噴涂上了某種鮮艷的顏料。他迅速把視線挪開，鼠人不需要珍惜異己文明的歷史，歷史玩意兒，都是大臭屁！只有發展，擴張！科技才能給這個世界帶來美好的未來！

當然，這只是沙拉坦個人的美好意愿。絕大多數鼠人，連最簡單的滑輪組原理都不懂。這也正是他們成為奴仆和下賤苦力的理由！沙拉坦內心絲毫沒有對自己同胞的憐憫，他一路想著，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大殿的正中央。

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張大理石堆砌而成的王座，王座上典型的矮人雕刻都被粗暴地砸去，取而代之的是骷髏和骨架的裝飾。

而在王座正中央高高端坐的，正是統率整個礦坑上上下下數十萬（甚至有更多，但統計的成本太高）鼠群的族長，詐齒·提蘭尼寇本尊。

他仍穿著標志性的暗紅色重甲，背上的骷髏圖騰高高聳立，散發著無形的威壓。沙拉坦瞇著眼，看見圖騰頂部似乎比上次見面時多了幾顆新的頭骨，不免倒吸一口涼氣：難道說，王族異端玩意兒，被抓到了？

“咧齒·沙拉坦，嘿嘿！好醫師！手段兒大大高明！知道我這次，找你干嘛嗎？”提蘭尼寇沒有看王座下方，而是掏出一根銳利的短匕，伸出長舌不停地舔著。

沙拉坦立馬識色，跪伏在地上：“偉大的族長！我那卑賤的仆從，愚鈍的很！什么都沒有告訴我！我猜，是您勇猛的屬下！討伐異端！受傷了！受傷！”

“愚蠢的醫師玩意兒，嘿嘿！你，什么都不懂！”提蘭尼寇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他猛地將爪子一揮，手中的短匕嗖的一聲掠過沙拉坦的耳邊，哐當一聲落在他的身后。

這一下著實把沙拉坦嚇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仍強忍著內心的惶恐，低頭跪在原地，一動不動：“是！族長說得對！我太老了！愚蠢不堪！揣測不出您的智慧！”

“嘿嘿！不怪你！我親愛的沙拉坦！”提蘭尼寇從王座上站了起來，他龐大的身軀帶動著盔甲，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巴魯！我的大寶貝！來！快過來！”

聽到“巴魯”這個名字，沙拉坦的心又顫了一顫。他很清楚，提蘭尼寇要叫來的家伙是什么——是他的寵物，斥巨資從比斯特氏族購入的鼠巨魔。

比斯特和米凱尼一樣，同樣作為四大氏族之一，善馭獸和改造。很多千奇百怪的恐怖生物，像鼠巨魔，按自然規律本不該存在于世上，但卻被比斯特氏族的煉金術士們硬生生“拼湊”了出來，再交付給氏族里的馴獸師調教。馴獸師用各種致幻劑和帶尖刺的長鞭，讓這些恐怖的怪獸變得稍微“服帖”。最后，再作為強大的武器或稀奇的玩物出售給其他氏族，賺取高額利潤。

沙拉坦曾聽說，比斯特氏族背著十三人議會，將鼠巨魔偷偷出售給部分人類玩意兒，但卻從來沒有證據。也許，在收了錢之后，比斯特的家伙們就把人類玩意兒當零食喂給那些可怕的“寵物”了吧！

很快，王座背后傳來低沉的嘶吼聲，伴隨著鐵鏈摩擦地面的哐當響聲。

又一次，提蘭尼寇最喜歡的寵物，鼠巨魔“巴魯”出現在了沙拉坦的面前。它幾乎全身都被極度粗壯的軀干和扭曲的臂膀占據，再人為把一顆丑陋的大腦袋硬生生插在這座肉山里。毛皮的接縫處可以看出鋼針走線的痕跡，隱約透露出下方幾顆閃爍的次元石。別的不提，關于次元煉金術，沙拉坦還是非常感興趣的。不過這可是比斯特氏族的機密，他也無從得知，究竟是如何用次元石驅動這個丑陋的龐然大物。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巴魯才剛送到氏族，由于還沒調教完畢，性情狂躁無比，結結實實地把沙拉坦撞了個底朝天。

雖然，按提蘭尼寇的話說，是“愛撫”，但這愛撫，卻讓可憐的醫師肋骨斷了三根，足足躺了幾個月才養好。這也是為什么，沙拉坦對巴魯有著從內心最深處迸發的恐懼。

巴魯的嘴上仍然戴著為防止肆意“傷鼠”特制的鐵籠頭。這頭強壯的鼠巨魔在提蘭尼寇的面前卻顯得格外的溫順，它垂下戴著籠頭的鼠首，讓面前這個比自己矮小許多的鼠人摸了一摸。

“乖！巴魯！快，到前面去，讓醫師玩意兒看看你背后拉著的東西！”提蘭尼寇拍了拍巴魯隆起的脊背，讓他往沙拉坦的方向爬去。

巴魯見狀，聽話地向沙拉坦的方向爬了過來。但它的步伐緩慢而沉重，似乎背后拖著什么東西。

沙拉坦強忍著心頭的恐懼，向巴魯的身后看去：是兩條又粗又長的鎖鏈，鎖鏈的末端，拴著一個鐵籠，正從暗處被緩緩拖曳而出。

當沙拉坦看清籠子里的東西時，他愣住了：籠子里用鐵鏈吊著一個白毛鼠人，頭生六角、遍體鱗傷。而他的右腿處，是觸目驚心的一團血污——或者說，是一處參差不齊的斷口，像是先被尖銳物戳穿、再人為截斷，又用幾條黑布粗糙地包扎了起來。

而這只斷腿的鼠人，很顯然由于大量失血，處于昏迷狀態。沙拉坦粗淺判斷了一下，按照腿上創口的嚴重程度，如果引發感染發炎，要不了幾天，他就一命嗚呼了。

“偉……偉大的族長！這！難道是您捉來的異端？”沙拉坦一邊打量著籠中的鼠人，一邊問道。

“嘿嘿！醫師玩意兒！挺聰明！”提蘭尼寇從王座上走下，趴到籠子邊上，帶著一種欣賞戰利品的眼神來回掃視著，“這異端！是二十年前剩下的，唯一的王族末裔！其他的，都插在我背上了！”

說罷，他指了指背上的骷髏圖騰。

“您……您是說！他的身體里，流淌著鼠祖的血液？”沙拉坦斜眼打量著籠子里的鼠人，內心卻又驚了一驚。

“呸！什么鼠祖！就是那幫沒進化完全的敗類！說是最早接觸了混沌之月碎片，全都是大狗屁！王族玩意兒，血脈不純！百年前那個白毛老家伙，昏了頭！成天學人類玩意兒說話！還到人類玩意兒的城市里去傳教！不配當真正的鼠人！”提蘭尼寇聽到此言，有些忿忿然，用爪子狠狠敲了一下鐵籠的邊緣。

“偉大的族長！我看，異端玩意兒，狀態不妙！”沙拉坦小心翼翼揣測著提蘭尼寇的心情，不敢說得太直白。

“傻子！不然我叫你來干嘛！異端玩意兒，非常值錢！”彪悍的鼠人族長轉過身來，看了看沙拉坦，“聽說十三序列的灰先知米斯蒂辛，到東邊去后，失蹤了！有個大人物，想要用這只異端，搞點大事情！但要求，必須是活的！”

“而我，要求很簡單！把這只家伙的腿處理好，別讓他在我交貨前死掉！貨款，大人物之后給我！你，次元石大大的有！”

沙拉坦一邊聽著，一邊快速打量著這只鼠人的傷勢，內心卻絲毫沒有因為豐厚的獎賞感到激動：

看來，這次得動個大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