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石灘祭禮(中)
- 梟鼠
- 天與地卑
- 2652字
- 2019-09-30 23:00:50
對迪沃特·沃德雷德而言,這實在是這輩子最糟糕的一天。
他永遠沒想到,在費勁千辛萬苦逃出詐齒礦坑后,竟然又撞上了另一幫鼠人。
不是詐齒鼠人,而是更難對付的普雷格瘟疫僧。他在年幼的時候見到過這些家伙,當時他們正在故鄉隆希慕領的村莊里散播污穢與疫病,并殘忍地活剝了全村的活物。
“快點!快點!奴隸!別磨蹭!”他的身后,傳出一聲沙啞的咒罵。
“噗通”一聲,在迪沃特身旁傳出一聲悶響,伴隨著虛弱的哀嚎和嘶叫——一個遍體鱗傷的奴隸鼠,似乎扛不住脖頸上的沉重枷鎖,直挺挺地栽倒了下去。
但其他奴隸鼠,似乎全然無視了這個力竭倒地的同胞,而是繼續喘著粗氣,一步一腳印地向前走去。
該死……迪沃特感覺身上鎖鏈一緊,傳來一陣拉扯感,他也沒有猶豫,跟上身側囚犯的腳步。
而那個昏死的可憐家伙,就硬生生地被其他囚犯拉扯著前行。很快,不斷束緊的鎖鏈就深深沒入皮肉皮肉之中,他的嚙齒間不斷涌出白沫,顯然馬上就要斷了氣。
在他身旁,同樣背負著枷鎖、拖著鎖鏈踽踽前行的,不是別的鼠人,而是先前在蒂梵手下,趁亂成功逃脫的披甲奴隸鼠。
迪沃特的確在崩塌之后,抓住機會逃了出去。
但他錯就錯在,逃出礦坑之后,選了一條看似最正確的路。也正是這條路,讓他兜兜轉轉又回來了,并且,這一次,還是以俘虜的身份。
不過這也無可厚非,詐齒礦坑周圍被密林環繞,唯一一條看似通向人煙的路徑,便是斷齒石灘。迪沃特根據自己印象里沃特雷的方位,循著逃亡奴隸鼠的路徑,本以為能順利溜出,沒想到最后卻直接撞上了全副武裝的普雷格瘟疫僧。
本身經歷一番鏖戰,精疲力竭的他,完全不是這么多瘟疫僧的對手,直接被放倒在地,和奴隸鼠捆在了一起。
大部分逃亡的奴隸鼠,都被這幫裝束怪異的鼠人擒獲了。只不過,他們似乎并不急著對這些俘虜行刑,而是讓他們套上枷鎖,用鎖鏈綴連著,并連夜驅趕著往原路返回。
一路上,迪沃特除了奴隸鼠垂死的喘息、瘟疫僧的吟誦與咒罵外,并沒有聽到什么別的東西。
瘟疫僧的趕路策略簡單得可怕——全都鎖死在一起,只要有一個掉隊的,不論生死,就立馬處理掉。
這也在一定程度上極大提高了趕路的效率——不想死,就玩命走。
他還見到了數個遠遠跟在隊伍后方的普雷格鼠人——他們比一般的瘟疫僧更加高大,扛著閃爍著詭異綠光的連枷,似乎對視幾眼都能感受到散發的強烈威壓。
他就這樣,被普雷格鼠人趕著,連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又一次回到了斷齒石灘。
內心絕望之余,亦有些淡淡的麻木。
雖然自陷入詐齒礦坑之后,迪沃特沒日沒夜地向女神禱告,但似乎,這位在所有雅諾特雷布人心中崇高無比的神祗,并沒有多垂愛于他。
“停下!奴隸,都停下!”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從后方飄來。
迪沃特身旁的奴隸鼠聞言,都極為溫順地跪倒在地。這對體力透支的他們來說,已經算是不可多得的“恩賜”。
他的身旁頓時矮下了一大片,就剩下他這里一處奇怪的凸起。
X他媽的,一群沒骨氣的崽種……
迪沃特左右環視了一周,感受到瞬間有數十道目光注視在自己的身上:一些是身旁奴隸鼠的,充斥著憐憫;更多的來自于肅立的瘟疫僧,充斥著幾乎要溢出的殺意;還有一些,來自面前佇立的詐齒鼠人,
媽的,老鼠,老子就是不跪。
騎士的膝蓋,上跪女神,下跪領主,獻給你們這些骯臟污穢的雜種?沒門!
“咔噠咔噠——”枷鎖上的鎖鏈發出輕微的扯動聲,緊挨著迪沃特的兩只奴隸鼠沖他投來可憐巴巴的眼神。因為這個倔強站立的人類,他們不能完全跪下來。
這意味著……要挨揍。
“跪下!人類玩意,跪下!”迪沃特突然感覺膝蓋后方一陣劇痛,他雙腿不受控制地一軟,啪嗒一聲跪了下來。
在他小腿上方,蹬上了一只鼠人的腳。待迪沃特跪下后,那只腳迅速抬起,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背上。
“媽的……”人類騎士猝不及防,一陣悶哼,還沒跪穩,臉就與地上散布的鵝卵石來了個親密接觸。
踩在迪沃特背上的,是一個尤為高大的瘟疫僧,渾身包裹在綠色的罩袍中,裸露在外的毛發是斑駁的灰黑色。他的肩上斜挎著一桿連枷,末端似乎沾滿著不知名的黏液,此刻正往地上滴落。
迪沃特奮力掙扎著,卻絲毫無法動彈,這個瘟疫僧只消一腳,就把他死死踏在了地上。
“尊敬的狡尾族長,嘶,容我替普雷格·德特斐斯,向您致以,最誠摯的問候……嘿!嘿!那個頑固的老家伙終于被替代了呢……”瘟疫僧扭了扭腦袋,頭上的兜帽向后滑落了半截,露出一張幾乎面目全非的面孔——大半邊臉都爬滿傷疤痊愈的瘢痕,而右耳處,密集分布著一大片鮮艷如火的赤紅皰疹,“對了,您應該知道我的名字,嘶,考克,考克。”
另一邊,法圖爾斯看著這一排跪伏于地的囚犯,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知道,面前這個瘟疫僧是什么來頭。
第二序列的赤鬼皰疹,是普雷格·德特斐斯的近侍,瘟疫僧中最精銳的戰斗力,整個普雷格氏族,超越他的,也就區區幾人。
之前,這家伙單槍匹馬進出詐齒礦洞,完全沒有一個鼠人能夠阻攔。據說,連死掉的提蘭尼冦,都占不到便宜。
先前,就是考克,傳來了交易異端鼠人,在斷齒石灘血祭角鼠神的信息。
但是,法圖爾斯隱約感到有些焦躁,焦躁之余更帶著幾分不安的意味。他要見的“正主”,并不是這個瘟疫僧近侍。
他的目光迅速越過考克的身后,似乎想確認什么,但卻一無所獲。
“咳!瘟疫僧,”法圖爾斯努力平穩著語氣中的情緒波動,他屬實有點焦慮,因為這筆交易涉及的數額實在不小,“你的主子,瘟疫大祭司呢?另外,要這些沒用的奴隸,干什么!詐齒礦坑,已經容不下,容不下更多沒用的蠢蛋了!”
沒想到,考克卻狡黠一笑,避開了第一個問題:“這些家伙,都是陪祭,陪祭。要讓‘祂’開恩,憑一只異端玩意,不夠,不夠!”
法圖爾斯緩緩攥起了爪子,臉上逐漸浮現出怒意:“我需要知道,普雷格·德特斐斯,那個老玩意,在哪,在哪!否則,這筆交易,沒門,一點門都沒有!”
就在這時,在考克的身后,突然響起了一聲劇烈的轟鳴。
他的臉上勾起了一個鬼魅的微笑,笑容牽扯著右半邊臉上的皰疹,使膿包與疤痕蠕動了起來。
“這不,來了嗎?”
只見,包括考克,還有所有囚犯,都被一塊不斷擴散的陰影包裹在內。而那塊陰影似乎還沒停止擴大的趨勢,將法圖爾斯以及旁邊的狡尾親衛隊也吞沒了。
與之相伴隨的,是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響,像是某種沸騰的液體,正在烈焰炙烤下汩汩翻涌。
“這……這是什么……玩意?”法圖爾斯瞪大了瞳孔。
只見,石灘的正中央,憑空出現了一口巨大無比的圓形巨鍋。剛才的陰影,正是這口巨鍋投下的。它不知是由什么材質鑄成,外側密密麻麻布滿了古老而神秘的篆文,并散布著某種液體干涸后留下的粘滯物,像是沾染了所有世間污穢的污漬,更仿佛是某種神秘的“生命體”,在不斷蠕動、聚合、破裂、擴散。
“這是大祭司的瘟疫痘釜,他,馬上就到……”考克沖著面前呆滯的法圖爾斯,擠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